七事等物掛上,然後提起刀鞘佩戴在腰際,拉了拉葛衣就算穿好了。又看慕容嫣剛剛才穿好袍衣,身上各種帶子、複雜的頭飾都亂糟糟的,她穿衣服更加麻煩。
薛崇訓便找了個地兒坐下等著。別說慕容嫣穿的鮮卑服飾還挺有味道的,雖然比不上唐朝宮廷的拽地長裙豪華華麗,但窄袖窄腰包裹出女人的身段,讓薛崇訓恍惚中聯想到了舊上海的旗袍。
她款款地繫腰帶,扭動身子回頭看後面時,每一個動作都如此輕柔優雅,讓薛崇訓的心裡充滿了柔軟和美好,女人味十足的美好。
“要不別走了。”薛崇訓戀戀不捨地又說了一句。
慕容嫣這時清醒了些,總算是聽懂了薛崇訓的話,手指頓時頓了頓,神色黯淡下來,片刻之後又繼續收拾自己。
薛崇訓也沉默下來。或許只是動心,但他自己也沒能下定決心,否則可以不問慕容嫣,直接就蠻幹,就算她埋怨剛愎自用,但沒有辦法改變。
慕容嫣輕咬著朱唇,搖了搖頭。
薛崇訓又道:“那樣的話,明天就要分開,山高路遠,或許這輩子都難相見……真的見不到了。”
慕容嫣轉過頭看向陽光明媚的窗戶,她的眼眶中分明閃閃發光。這時薛崇訓看到她的手指,緊緊地捏著領子,比高|潮時扯住什麼東西還要用力。不過她現在沒有出聲,一點什麼都發出來,周圍真是安靜極了。
“只要你說不走了,其他事都交給我來辦。”薛崇訓用鎮定的語氣說。他表面上鎮定,心裡其實一點底都沒有。毫無謀劃準備、毫無決心之前就這樣說,和走一步算一步有什麼兩樣?
或許是因為明知道慕容嫣不會同意,才這樣假惺惺地挽留?薛崇訓的心口一陣刺痛。
就在這時,只見慕容嫣的眼睛裡突然露出一絲堅決的神色,突然轉頭直視薛崇訓,可是轉瞬之間又黯淡下來,目光遊離,看向了別處。
“還是不要了……”她的眼淚終於從臉頰安靜地滑落,“我不能那麼自私,將兄弟妹妹置於險地,更不能讓慕容家徹底失去威望受族人唾棄,沒有容身之地。”
薛崇訓沉默了一陣說道:“那你先走,我等會再出門。”
“嗯。”慕容嫣應了一聲,左右看看找到了一面銅鏡,便坐過去又收拾了一下頭髮上的東西,忙碌了一陣才站起來向門外走去。
這時薛崇訓又道:“我會交待劍南軍主將張五郎,讓他配合慕容氏。你們可以相信他,汗王如果有什麼策略,可以和張五郎共謀。”
慕容嫣回頭嫣然一笑:“一會晚宴上見。”
……
送走了吐谷渾使團,春天的氣息漸漸降臨了鄯州。當湟水水面的冰雪消融的時候,薛崇訓想這時候的長安早已是春暖花開了罷。
隴右這邊的冬天要比關內還要漫長。
鄯州各級官僚都在忙碌著自己的事。宇文孝果然可堪使用,從各種蛛絲馬跡順藤摸瓜,把行刺吐谷渾大相伏呂的人查了個一清二楚。這幫人正是邏些城派來的刺客,目的就是阻止吐谷渾反戈一擊幫忙攻擊石堡城。
作為唯一可以和大唐對抗的吐蕃國,在西域、河西、隴右、劍南廣闊的邊境線上與唐軍長期角逐,這是唐朝周邊任何一個種族都無法比擬的,無論是突厥還是奚,都是在一隅和唐朝時不時有點摩擦。唯有吐蕃在大面積範圍內和唐朝爭奪生存空間,兩國此消彼長,相互對耗。吐蕃當然不願意看到唐朝借吐谷渾的實力借刀殺人,這樣的結果是吐蕃可能丟失要害石堡城,卻沒有消耗到唐朝的實力。在此情況下,派出小股刺客破壞和談,雖然不容易成功,但好處是成本低戰果大。
他們先零星從邊境摸進隴右,然後集結之後控制城外的一座寺廟,與潛伏在鄯州的細作取得聯絡。那些細作有合法身份,有正當的營生,以家中辦喪事為幌子,瞞過城門守備,把寺廟裡的和尚請到城中做法事,然後在晚上動手襲擊行館。
事情的來龍去脈摸了個清楚,宇文孝還查獲不少真憑實據。薛崇訓當然把證據和奏章一起打包遞送長安……國家之間正大光明地發動戰爭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但用刺客暗算別人政要的事兒就上不得檯面,兩國關係愈發緊張,唐朝少不得要趁機下詔降罪,並糾集天可汗聯盟體系內的各族軍隊發動對吐蕃的第二次戰爭——攻打石堡城。
昌元二年五月,唐朝皇帝號召西部各族,聯軍集結完畢號稱二十萬從四面合圍石堡城,迅速剪滅外圍的吐蕃勢力,牧場、哨點瞬息之間被蕩平,石堡城成了一座釘子一般的頑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