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朕不由自主,循著歌聲一直到京城。其間如果你回過一次頭……”燭火隨著穿窗而入的微風輕輕搖晃,他的臉色陰晴不定。
我的胸口似乎被人輕輕撞了一下。
如果回過頭,如果回過頭。這個世界上的“如果”,是永遠不會成為現實的遺憾。
因為時光不可能隨心所欲地倒流。
這就是緣分。
我想了一會,開口說:“我並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在你們眼中,三妻四妾是稀鬆平常的事;可是他納妾時,我的心比被刀剮還要痛。如果當時不是已經懷孕,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所以後來他一直沒有再納妾,我們府上的那兩個也始終只是侍妾。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恐怕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忍受我。”我的聲音很輕,“這樣想來,我沒有回頭,對你對我,都是一件好事。”
其實,即使我回頭,我也不會愛上他。
不管回頭時,我會看見什麼。
他又咳嗽起來。
我注視著窗外的夜色,繼續說道:“劉伶坐在鹿車裡喝酒時,身後的人需扛著鐵鋤步行。倘若那荷鋤之人不是極其堅強,只怕還沒來得及埋他,就已經喪命於半途。”
看,即使他是劉伶,我也不是那荷鋤葬他之人。
他沉默下來,片刻後,伸手推開窗,燭火倏然熄滅。明間的光線穿過紫檀雕破圖風,在地上打出一格格怪異的陰影。
黑暗中,他的眼睛裡星月西沉。
“我們認識多久了?”
我有些恍惚,“好像很久了,有大半輩子這麼久。”忍不住驚叫一聲,“呀,已經變成老太婆了!”
他失笑,“如果老太婆都象你這樣,那朕明年選秀女時,全部挑老太婆。”
他的心情似乎已經恢復了。
“您決定了?”我問他。似乎是問選秀女的事。可是我們心裡都明白,我問的到底是什麼。
“朕明天早上游湖後再告訴你。朕乏了,你先退下。”
我在瑟瑟涼風中回到湖心島,抬頭仰望,天空星羅如棋盤。
世事亦如棋。
遠處那條小船隻餘一個淡淡的影子。
那就是明天的棋盤。
幾歡哀
我們上船時,東方是一片魚肚白,西邊的天空還掛著幾顆殘星,天色似明未明,水遠煙微。四周一片寂靜,只有船槳在水中滑行,發出嘩嘩的聲響。
胤禛坐在艙內喝茶,手邊放著僧肇的《般若無知論》。我走到船頭,俯視水面。在荷葉的映照下,它似一面琉璃鏡子,水中倒影皆如翠玉。漸漸荷葉越來越密,幾乎擦著頭髮而過。露珠從碧葉上滾下,悄無聲息地沁入肩頭衣中,冰涼柔軟。我踮起腳尖,摘下一個蓮蓬,剝出十幾個圓滾滾的蓮子,取出蓮心,放在腳邊的青瓷小碟中。然後盤腿坐在船舷,一面吃著蓮子,一面想著心事。
涼風習習撲在面上,似一隻溫柔的手。那風拂到後頸時,突然疾勁起來,頸後裸露的肌膚驟然起了一層小疙瘩。我一動不動,只是看著水中的倒影。那陣風在我的後頸停了一分鐘,輕輕滑向肩頭,象是沙漠裡下起微雨,肩上的溼衣迅速騰起一陣熱氣。
“朕決定跟老天打個賭,假如在太陽昇起以前,朕找到一朵荷花,以後你就住在湖心島。”耳邊有一個聲音說。
我恍如未聞。
水中有魚兒湧動,一個個小氣泡爭先恐後地鼓上來,碧綠的漣漪一圈圈盪開,似圓圓的笑臉。等太陽昇起來後,顏色便不會這麼青翠。
肩上忽然一緊,“朕這麼做,只是讓天下知道,朕是天子,絕不受人威脅。你可明白?”
我回過頭,他臉上神情堅毅果敢。
我當然明白,他絕對不是一個能容忍威脅的人,不管那個人有怎樣的勢力。倘若沒有這樣一份自信,也無法統治龐大的帝國。
所以他要跟老天打賭,是否放過我們。現在已經是七月末,荷花早已凋謝。假如還有一朵尚存,那就是天意。
船靜靜地在荷葉中穿行,葉子溫柔地拂過船身,沙沙作響。忽然,一朵荷花映入眼簾,毫無預警。
那一刻,天地無聲。我甚至沒有驚慌害怕,除了感覺撲面而來的風象一把利刃。我捂住臉,慢慢看向胤禛。
他的神色十分奇怪,不是高興,不是難過,是一種複雜的無可奈何。
“朕派人把廉王府整理一下,明天就送你回去。”我聽見他說,聲音苦澀。
我一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