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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他微笑著走近:“還有一個原因,你應該想得到的。”

彷彿時光洄溯,這南疆異地的院子,化成了京都長安的酒肆雅間。

“六月一十九日……一年之約,我本以為你忘了……”

去年的今日,我與他在長安酒肆隔簾相會,當時曾有約定,想不到他竟還記得。

“我未失信,你卻忘了。”

我未曾忘,我只是以為,經歷過這一年的變化,我們曾有的約定,可以直接抹去,再不提起。我揚眉,疑問:“因為我忘了,所以你乾脆叫人把我差事替了去?”

“生氣了?”

“開始有一點,後來想想防治時疫是朝廷最著緊的一件事,治疫的高手不可勝數,並不是非我不可。”

我原非什麼不可取代的人。

一年的時間,可以讓人經歷很多事,讓人想通以前想不通的。齊略,你貴為天子,盡有權力搜選天下美女妻之,縱使此時我在你眼裡是獨特的,又怎耐得時光流逝,芳華漸遠?

他停在廊前,輕道:“回長安吧!”

我不點頭,也不搖頭,卻問:“你知道我為什麼來南滇嗎?”

他臉上神色微動,卻不說話,我望著他的眼睛,輕聲道:“我是來報復阿依瓦的。人犯我一寸,我將以十報之,人犯我一尺,我將以萬報之;阿依瓦當日既敢擄我為質,我自然也要討還這份人情,她不是愛這個國家勝過她自己嗎?我就幫著周節使催發國家內亂;她重視她的教派,我就殺了教派的神物,讓她的教民反叛,讓教派的威嚴掃地……”

“你不是要報復她,你是要報復我!”他終於動容,眼底的心痛一點點的泛上來:“你只是因為當日我的猶疑而記恨,所以才賭氣南來而已!”

我點頭,冷笑:“不錯,你既然深愛著她,我報復了她,自然就是報復了你!”

“雲遲!”他低叫一聲,望著我的眼裡浮出一抹愴然:“你明知阿依瓦對我來說,只是少年情懷的一種寄託,我愛惜她是愛惜過往的時光,不涉兒女之私。你將自己置於險地,才是對我最深重的報復,何以定要冠以他言?”

他輕輕一語,頓時將我滿腔尖銳言詞盡數封死,剎時無言。

霞光漸暗,夜色掩至,夏風吹來,將我眼睫上那不受控制凝聚的水滴吹落,有句話,兜兜轉轉,彎彎繞繞,在我心間幾千幾萬遍迴環,始終沒有出口,此時卻終於問了出來:“齊略,你心裡可真的有我?”

不是最初那輕狂的挑動,不是那曖昧的眉眼傳情,不是猶疑不定的敷衍,而是確確切切的愛我?

“是。”

他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耳來,他的看著我的眼眸未有絲毫遊移,就那麼坦然的望著我,將自己胸懷敞開,讓我直直的看見他的內心。

“你可知我不懂禮法,無視尊卑,胸量狹小,暴戾蠻橫,實非什麼良善女子,如意佳人?”

我是如此的自私自傲,自負自剛,只宜孤獨終老,卻並非他人的佳偶良配。

老師偏愛我,以為是天下男兒能配得上我的傑出者少;其實不是的,這天下男兒,多的是能配我的人。只是我的性情於這個時代的大規則格格不入,完全沒有世俗所定的美德,不識謙讓溫柔之德,這世上,是我配不得別人。

他深深地看著我,澀然道:“我初時不知,可當我知道的時候,你已經在這裡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眉梢眼底,似笑非笑,似喜非喜,似是纏綿不盡,難分難解的無可奈何:“我何嘗不知以我的身份,此生絕不應與你再多糾葛?”

他一步步的踏近,指尖拂去我臉頰的溼意,低聲輕語:“我只是,心不由身。”

一句話,道盡他幾次三番欲斷不斷,想忘難忘的掙扎。

我心頭一顫,酸澀難當,聲音有些哽咽:“齊略,你可知,我心中亦有你?”

我這是第一次,將這句話,對著這個人,直直的說了出來。沒有考慮後果,沒有顧慮將來,只是眼前這一刻,他向我敞開胸懷,我便同樣報之。

“我知道。”

我凝視著他的眼睛,道:“我何嘗不知道你的身份擔著不能放棄的重責,二者相較理應由我妥協退讓?”

他的手一緊,攥得我指尖生痛,我微笑著,淚水潸然而落,穩定許久,才凝聚氣息,輕聲道:“我只是,性不由情。”

我從那個時代裡帶來的個性,是如此的鮮明濃烈,深入骨髓,無法抿滅,由不得我因情縱性,妥協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