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日,丑時一刻,圓月當空高懸。
夜風攪動掛滿四處的紅綢,將簷下綴著的火紅燈籠卷的左右擺晃,映的門窗上精緻喜字愈加醒目,僕人丫鬟笑吟吟的進出不停,忙的不可開交。
白笙身著喜服,來回踱步,不時出聲問著時辰,惹的幾位好友紛紛取笑出聲。
“還是丑時,至於急成這樣嗎!”普源渾不在意的嘟囔著。
“還是丑時啊——”白笙含混著輕嘆了聲。
“你別緊張,到時司禮官會提醒你該做什麼的,再不濟,也還有我們!”延熙安撫道。
“可能是想這天想了太久,我有點…焦慮。”白笙勉強笑了笑。
“沒出息!”白戈笑罵了句,“等接親的時候,我給你打頭陣,看哪個敢攔!”
“嫂嫂敢攔。”白笙笑了,心裡多少輕鬆了點。
“你們啊!當是上戰場呢?”元晨含笑打趣。
幾天前,良卿入宮住去了皇后處,雖說是規矩使然,但白笙卻總覺缺了點什麼般不安焦灼,好不容易到了喜日,又覺時間驟然放慢幾十倍,教人難熬又忐忑。
皇宮內,良卿同樣是如此,瞧著周遭忙碌不停的宮人,她將手上的絹帕又捏緊了些,也不知那人這幾日可還好?吃飯、睡覺…她不自禁嘆了口氣。
“殿下,喜日喜日,大喜的日子,可不敢有愁思。”班蒂輕笑道了句。
他是白笙特意討來的,雖與這班蒂只有幾面之緣,但對方的心細周全卻記在了白笙心裡,良卿孤身入宮,正缺這麼個人照顧。
良卿驀的紅了臉又快速掩下,正想說什麼,對方卻悄然遞過封信,見身周為她裝扮的嬤嬤都視若無睹,她又看向班蒂。
“殿下寬心,婢子都打點好了。”班蒂輕笑,又將信遞了遞,壓低聲音:“這可是國公費盡心思才送進來的,您確定不看看?”
良卿稍怔,快速接過展開,將將打眼心裡便安寧了下來,端正溫潤,如皓月清風,白笙親筆,她自是認得。
細看之下,又不禁紅了臉,字裡行間滿是情思,教人又是心暖又是羞怯。
“他,他什麼時候送來的?”
“昨日。”
“那怎麼現在才拿給我?”想著那人大抵也如自己般焦慮,她不禁暗責自己還不如男人心細。
“婢子想著,殿下此時才是最需要這信的。”
良卿稍怔,又看了他眼,卻只見了副低眉順目的模樣,不禁輕嘆:“你有心了。”
“只要您能安下心,婢子就算不負國公託付了。”
“我是安心了,可他——”
“皇后娘娘駕到!”宮人的聲音自殿外傳來,良卿急急起身迎了出去。
“見過娘娘。”良卿正欲行禮,卻被皇后林氏止住。
“免了吧,本宮就是來瞧瞧要出嫁的女兒。”她笑道。
“兒,兒臣,拜見母后。”良卿稍屈身福了一禮,這次皇后卻沒攔。
榻上坐好,皇后打量了她兩眼,對身後宮人示意了下,有人捧著錦盒走過,將開啟便有光彩流溢而出。
皇后取出那物看了看,含笑為良卿戴在頭上,八寶旒釵,珠光熠熠,華貴卻不豔俗,襯著滿頭青絲根根晶瑩,皇后不禁滿意的讚歎了幾聲。
“您這是?”良卿不解。
“這是本宮當年的陪嫁,如今贈給你,算作一點心意。”
“這怎麼行!”良卿急忙抬手就要取下。
皇后笑著拉住她:“本宮膝下沒有女兒,不贈你,就無人相贈了,蒙陛下天恩,將你記在了本宮名下,這是緣,收著吧。”
“謝母后厚賜。”良卿大禮拜謝。
“陛下龍體抱恙,朝事都壓在安國公身上,想他必是日夜優思,你將要嫁他為妻,須細心替他打理好家事,不要為他更添瑣雜…”字字句句都仿若幾經深思。
良卿看了看她,半晌,輕笑道:“您寬心,他是個念舊情的人,只要不動心思,太平安穩可保。”
皇后眉角松下,眼中現出幾許安心,陛下重病,可以說是時日無多,關於儲位了風聲她多少聽聞了些。
想到歷朝歷代的儲位爭奪,她便心中難安,為自己的幼子元岷擔憂不止,生怕他會被捲進這場暗潮之中。
按理說,她是皇后,林家的勢力又遍佈朝野,本是有資本為元岷爭上一爭,可一來元岷不思文武,只安玩樂;二來,皇嗣陸續凋零,也令她嗅到了危險。
揮退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