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

——詩人。

他跪在離神壇不遠的地方，與其他所有人一樣祈禱，望向聖女的眼神也一樣的專注而又狂熱，但在西同看來，那裡多了一種可以稱之為“痛苦”的表情。

西同似乎有些明瞭了。

這個世界裡，聖女並非不可結婚，但是在找到下一任神定的繼承人前，依然必須保持身體的純潔，這一過程通常會在一百年至兩百年左右，對於長壽的神眷人群來說，這個時間並不算漫長。但是對於普通人來說就不一樣了。自大陸和平後，普通人族的平均壽命已經銳減至兩百歲甚至還有一直下降的趨勢。也因此，聖女的物件不會是普通人，通常情況下，會是她們守護騎士中的一位，享有同樣漫長生命的人。而拉伊婭的守護騎士只有一位，神族新任的繼承人，全大陸都知道。

求而不得，卻又無法捨棄自身的慾念。

——這是你的罪嗎？詩人。

待到全部結束，時間已至深夜。其他人都已散去，聖女大人卻需要留在禮堂再做一次祈禱，以提升神恩。

神恩關係到施術者術法的威力，施放時間，以及級別。神恩越高，同樣的術法威力就越大，施放的時間也越短，一些高階別的救治術對神恩的要求非常高。像拉伊婭這種最高階別的施術者，維持神恩至關重要。

因為日神奧菲裡克領域下的聖術大多是犧牲型的術法，即需要耗費施術者個人的生命力。也因此，聖女拉伊婭需要每日做兩次祈禱：一次對掌管時間的迦那神，祈求神恩永在；另一次則對掌管回覆之力日神，祈求降下祝福，解救世人痛苦。

——祈求來祈求去，就是為了能更持久地燃燒自己照亮他人麼？

西同忽然便覺得有些可笑。

聖女真是一種偉大的職業。

一個星期下來，她對於拉伊婭的評價只有一個詞，那就是“完美”。哪怕瑪麗復生，西同也不認為她能比拉伊婭做得更好。

當這樣一個完美的人物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尤其還和自己長得有幾分相似，身為當事者本人，西同的心情很複雜。

——也許，本來是可以成為像她一樣的人，不，是成為她本人。

西同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給嚇了一跳，馬上否定。

“完美”從來就不屬於她，“偉大”也與她向來無緣，至於兩者兼得的“聖女”，西同想，還是留給其他人吧。

此時禮堂的燈火幾乎都已熄滅，獨獨剩下少女面前的一盞。晶石燈散發出的柔和的光，映得少女的面龐如同冬夜的月一般，蒼白，冰涼，而又脆弱。在黑暗巨大羽翼的擁抱中，那個人前光芒萬丈的聖女似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個普通卻也似乎易逝的生命。

“為什麼，”她沉默多天，終於忍不住開口，“這麼拼命？”

少女聞聲顫抖了一下，抬頭望向她，似有幾分驚訝。

“啊，果然如母親大人所說，真的一模一樣呢。”少女低語，但很快又微笑，“不努力的話，父親大人會不高興的。”

“父親大人？”西同有些迷糊，她實在有些好奇，拉伊婭口中的父母究竟是誰。

“恩，父親大人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母親大人很愛他。”拉伊婭這麼說的時候，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可惜父親大人很忙，不能常來。”

少女的笑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不一樣，但是不知為何，西同竟然生出一絲彆扭的感覺。

熟悉的表情，名為“落寞”。

“不難受嗎，總是一個人？”她開口，卻不知道是在問誰。

“沒有關係的，習慣了就好。”

少女燦然一笑。

這一瞬間，西同覺得彷彿生生透過一面鏡子，照見了曾經的自己。

——“拉伊婭，你究竟是誰？”

她想問，話到唇邊卻生生嚥住。

沒有再說什麼，少女低頭繼續祈禱，聲音已經不如先前佈道時一般清亮，卻依然堅定。

“……吾主，之高無上的存在喲，請聆聽汝之信徒的祈求：請賜予我光，請賜予我前行的方向……”

西同怔怔地望著那個專心祈禱的少女，只覺得彷彿身處大海之上，一片無根的茫然。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相安無事。除了日常的工作外，就是每日慣例的治療。雖然西同自覺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依然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狀況似乎真的正在轉好，不再容易經常發冷。

就在她懷疑，這樣的日子究竟要持續多久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