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鸞因的語調平淡中甚至帶著兩分輕快,卻是讓已經閉目假寐的陳三驟睜雙目,難掩驚駭地望向她。
四目相對,謝鸞因倏忽翹起唇角,笑了。
“看來......我猜對了。”
陳三還是如之前一般沉默,這一回,卻更像是預設了。
“他們拿什麼人來威脅你?”謝鸞因又問,毫無疑問,還是沒有答案。
她卻是托腮,自己猜了起來,“方才,我便讓人查過你家中情況,你父母早亡,又是獨子,並無兄弟姐妹。你家,也算是受過倭寇所害的,許多族親,都死於倭患,按理,倭寇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起初從軍也應該是為了這個,可是,你卻還是助紂為虐了。為了什麼?思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他們拿了你重要之人的性命作為要挾,那個人,也是你即便豁出性命,忍受這樣的酷刑,也要為那些倭寇守口如瓶的理由?你現在,應該也只有一個僅剩的親人了,你的妻子?沒錯吧?你前年,請過假,婚假,便是回家成親的,是以,你有妻子,也是你唯一的親人。當然,也未必,成親兩年,或許,還有孩子?”
謝鸞因一字一句,平平淡淡,似都是猜測,由她說來,卻好似什麼,她都清楚明白,就如親眼看見的一般。
每說一句,陳三的心口便是一聲巨震,臉色,一寸白上一寸。
“你已是一枚棄子,無論招與不招,都是不得好死,他們之所以現在還沒有來殺你,是因為他們覺得,你會為了你的妻子投鼠忌器。可是倘若,我此時出去,便放出風聲,說是你熬不住酷刑,什麼都招了,你猜猜,他們會作何反應?”
陳三的臉色徹底變了,眸子瞠圓,死死瞪著謝鸞因,面如土色,渾身抖若篩糠。
謝鸞因對他目光中的驚恨恍若不見,依舊平平淡淡,甚至微微勾起唇角道,“他們會不會來將你殺了?不過,你應該是無所謂的,反正你也不怕死了。可是你的妻兒呢?他們怕是會惱羞成怒吧?到那時,你死了,你的兒子也死了,你猜,你陳家的骨血,可還能延續?”
一句句,將陳三的脊樑一點點壓彎。
“何況……”謝鸞因沉冷下眸色,眼底的最後一絲溫度消失,冷道,“你不惜背叛自己的良心,忘卻了血海深仇,也要助紂為虐就是為了護住你陳家骨血,可到最後,還是一場空,就算死,你有何顏面去面對你陳家列祖列宗?”
這最後一句詰問,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陳三終於再也承受不住,倏地,便是脫力倒在了地上,許久之後,他才嘶啞著嗓音,低低問道,“你想我怎麼做?”
“很簡單。”謝鸞因的一雙杏眼仍舊平靜得波瀾不驚,“與我合作,告訴我,我想知道的答案,你的妻兒我會設法搭救,當然,前提是他們還活著。”
這話一出,陳三又是驚抬起雙目,死死瞪她。
“我說的是實話。若是他們已經不在,那你,也算為他們報仇了,不是嗎?”
走出那間作為牢獄的營房,坤一忍不住由衷讚歎道,“沒想到,夫人才是真正的審訊高手。”
那些酷刑都沒有毀去的堅硬防備,卻被她言語之間,便輕易崩解。
“不過攻心之術罷了。”謝鸞因抿嘴道,人的心,可以很硬,但往往都是為保護當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只要從那裡著手,再堅固的心防,也會不攻自破。
“這個人很重要,可千萬要看住了。”謝鸞因扭身吩咐道,“另外,我答應他的事兒,你也著人去辦,盡心盡力地去辦,結果如何,我不會騙他。”
“是。”坤一如今是越來越瞭解夫人的行事方式,就像方才,夫人對陳三說的那些話,或許殘忍,卻是再真實不過,而她明明,可以只承諾救出人來,至於是不是真的救出,要糊弄過去,亦是再容易不過。
即便是這樣的交易,她也選擇了銀貨兩訖,很公平。
“夫人,大人回來了!”這時,坤三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
謝鸞因面上亦是一喜,扭頭交代坤一親自去辦她方才說的事兒,便是快步而去。
謝鸞因沒有去海邊,反倒是直接去了齊慎的營房。
也不知算不算得心有靈犀,齊慎果真是在,看那樣子,也是剛回來,因為,身上的衣裳,都還來不及換。
謝鸞因走進營房,便是怔了怔,因為面前的人,若非身形動作,都是銘刻進了骨子裡的熟悉,她只怕也是不敢認。
“怎麼打扮成了這樣?”她不由問道。
齊慎身上不過穿了一件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