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鸞因的全副心神都在齊慎身上,往日靈敏的鼻子嗅得血腥味,也只當是齊慎身上的。
何況,這兩日,她聞的血腥味也太多了,多得她都有些麻木了。
因而,她是當真不知謝瓚也受了傷,後來還是聽林越提起,她才知道。
林越怕她擔心,便忙道,“不過被蹭破了點兒油皮兒,沒大礙。”
謝鸞因想想她二哥方才那絮叨勁兒,也不該有大礙。
只是,他從前也不是這般碎嘴的,或許……是太寂寞了?等到這些紛雜的事兒告一段落,也確實該尋『摸』著給他找個媳『婦』兒才是。
她這個妹妹,哪能隨時關心著?何況,她如今嫁了人,這心神,自然大多都在齊慎的身上,難免疏失。
謝鸞因越想越覺得是該給謝瓚說門親了,之後有空時,便開始琢磨起哪家的閨女與她二哥相配,面貌、『性』情,一一考量,事無鉅細,樣樣『操』心,惹得齊慎都很是吃味地說她這當妹妹的,卻『操』起了當孃的心。此乃後話,此處暫且不表。
卻說林越將『藥』取了來,在帥帳中支了爐子,謝鸞因親自守著煎『藥』,將三碗水煎成一碗,給齊慎灌了下去。
他倒還算是個聽話的病人,哪怕是昏『迷』著,聽謝鸞因說了兩句喂他喝『藥』,他便也配合地嚥了下去,之後,便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謝鸞因知道林越也累得不行,便催促著他也去歇息,只自己留下照看齊慎。
夜裡,又發了一回熱,觸手滾燙,謝鸞因早就防著,忙去打了水來,絞了帕子給他敷額降溫,一次又一次,直到他額頭的溫度降了下來,呼吸也平緩了許多,她才放下了心。
這般一折騰,竟已是過了大半夜,帳外,那一連下了三天三夜的鵝『毛』大雪總算是停了,熹微的天光映襯著一望無際的白,明晃晃得將天都映亮了。
謝鸞因支頤在床邊,有些撐不住地閉了閉眼。
這些日子,她又何嘗不累?
自被李雍帶離西安,這顆心便懸著,沒有睡過一夜好覺。之後,又是幾回奔波,提心吊膽。
到別李城去搬救兵,到回來,又經過一場惡戰,也不過就是昨夜,合了一小會兒眼,到這會兒,也確實是撐到了極限。
只是,她不過才閉了一會兒眼,便是被驚醒了。
床上的齊慎又開始睡得不安穩了,如同之前燒得滾燙時一邊,輾轉不安,夢囈不斷。
“齊永……猴子……譚嶺……老鄧……老三……”
一個又一個名字,從齒間蹦出,有謝鸞因認識的,也有她不認識的。
她神『色』微黯。
猴子,那個精瘦的少年在混戰中被刺倒在地,最後生生被戰馬踐踏而亡,被尋到時,肚子破了,腸子臟腑淌了一地。
而譚嶺,哪怕是少了一條胳膊,卻仍然是全軍上下最為出『色』的強弩手。即便到死,他手中的弓箭已是不知在混戰中落到了何地,即便一把彎刀深深砍進了他的胸膛,他手中的利箭,卻還是狠狠扎進了那個拿刀的韃靼人的頸項,兩人就這麼站著,不死不休……
謝鸞因眼中悄悄泛了『潮』,伸手過去,將齊慎的手握住,他卻是陡然一個激靈,睜開眼來的同時,人便已是從榻上彈坐而起。
目光一瞬空洞而茫然……直到察覺到手上傳來的溫度,他緩緩轉過頭,望見了謝鸞因……
有些寧願當成噩夢一場的回憶,便是無力阻擋地呼嘯而來,他似覺得疼,狠狠皺眉閉眼,渾身哆嗦。
謝鸞因嘆息一聲,彎腰、展臂,將他輕輕環住,手,在他後背,輕輕拍著,一下、再一下……
而齊慎,終於再也忍不住,手扶上她的腰,驀然一緊,將她死死抱住,而臉,埋在她的頸側,很快,謝鸞因便感覺到了頸邊的溼熱,又一路蔓延,燙疼了她的心。
她的手微微頓了下,又繼續輕輕拍著他的背,一下,再一下。
而齊慎,卻在她頸邊,發出了受傷小獸一般的低鳴聲。
這樣不能現於人前的脆弱,讓謝鸞因不期然便是想起了從前定國公訓誡兒子們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一軍統帥,要擔負的,不僅僅只是戰事的輸贏,還有更多。”
今冬一役,韃靼十萬大軍由哈密入關,長驅直入,直到隸州以南,才被陝西都指揮使齊慎手下兵馬打回隸州城。
隸州之戰耗時大半月,赫里爾泰敗走,齊慎率兵趁勝追擊,直入了韃靼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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