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那車馬都走遠了,塵煙散盡,平安便有些不悅地嘟囔道,“這三老爺也真是的,就這麼走了,連個請罪的摺子也不上,屆時,若是陛下不悅,只怕又是……”
謝珩輕瞥他一眼,淡淡道,“三叔已經辭官,哪裡還能上什麼請罪摺子?”
再說了,陛下也不會在意這些。旨意上雖說闔府上下皆可進宮赴宴,卻也沒有強令要求所有人都必須進宮赴宴。
平安有些不忿,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被謝珩冷眼一掃,一腔怨言也只得盡數吞進了肚子裡。
其實,平安不說,謝珩又如何不明白。
他扭頭與謝琰對望一眼,無聲嘆息了一下,三叔這一走,只怕滿京城都在嘀咕他們定國公府兄弟離心了吧?
今日清早,便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一場秋雨一層涼,謝璇已經換上了秋裝,由蓮瀧撐著傘,進了正院。
拎裙上了臺階,在廡廊下將木屐換下,她這才趿拉著鞋子進了屋。
肖夫人正歪在臨窗大炕上,望著窗外的雨絲紛飛發呆,聽得聲響,才回過頭來。
謝璇朝著她輕輕屈膝,“母親!三叔三嬸他們已經出城了,大哥和三哥親自送到了長亭外才回來。只是,有人請他們喝酒,便著了平安來說了一聲。”
“嗯,知道了。”肖夫人淡淡應了一聲,右手輕輕轉動著左手手腕上的翡翠玉鐲,輕嘆道,“走了也好,走了……就好。”
謝璇目光輕閃,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肖夫人轉頭望向她道,“回去歇著吧!這雨下著,人也不想動彈,這幾日想必也是累了,什麼也別想,好生歇一歇,明日……”肖夫人頓了頓,眼中似是極快地掠過一抹不易辨明的暗影,還不及看清,便是稍縱即逝,“明日還要進宮赴宴。”
“是。”謝璇輕輕應了一聲,“母親也好好歇一歇。”說罷,這才轉身出去了。
走到廡廊下,換上木屐,蓮瀧撐著傘,兩人一前一後,緊挨著下了石階,謝璇卻是驀然駐了步,聽著雨聲簌簌,絲絲敲打在紙傘、屋簷之上,她扭頭看了一眼靜謐如斯的正院上房,眼中亦是掠過重重暗影,片刻後,才再度邁開了步子。
雨,下了一整夜,好在,天亮時,總算是住了。
否則,這樣的天氣,別說進宮去赴宴了,謝璇就是門也懶得出。
因為宮宴一般時辰還早著呢,所以,等到用過了午膳,李嬤嬤才指揮著幾個丫頭,幫著謝璇梳洗妝扮。
進宮不比其他尋常的赴宴,李嬤嬤更是打起了精神,一樣一樣,都苛求得很,仔細精緻,等到李嬤嬤終於滿意了,謝璇覺得半條命都快折騰沒了。
好在,這樣的宮宴,一年也就只有那麼幾回,若是多來幾次,謝璇覺得都會折壽了。
而這個時候,也差不多是午時了。
謝璇看著時辰差不多,便先往正院去,在院門口,就撞見了李氏。
“七妹妹打扮起來,真是漂亮。”李氏親熱地拉了謝璇,一張口,便是誇獎。
謝璇今日其實打扮得還算得中規中矩,穿一身淡粉色冰梅暗紋的湖綢褙子,系一條竹青底繡忍冬紋鑲墨綠色裙邊的十二幅湘裙,梳了個簡單的三丫髻,只戴了一個牙雕的茉莉花髮箍並簪了兩朵小珍珠串成的小巧精緻的蜻蜓珠花,耳垂上戴了一對蓮子米大小的珍珠耳環,看上去清麗脫俗,好看是好看,但卻也並不打眼。
謝璇卻是微微笑著,凝著李氏半晌,在李氏狐疑地看過來時,她才若無其事地笑道,“大嫂今日才是光彩照人,大哥看了,必然歡喜。”進宮赴宴,李氏自然也是精心妝扮過的。
李氏扯起嘴角,笑了笑,沒有言語。
謝璇拉了她,道,“走吧!母親怕是已經等著了。”
肖夫人自然已經等著了,謝珍也已經扶著肖夫人一起候著了。
“走吧!”肖夫人道,便是轉而扶著秋棠的手,款款出了上房。
盧夫人還是沒有出現,自然也不該出現,她一介孀居的婦人,雖然旨意裡沒有明言,但該避的嫌,卻也得避,哪怕她的親生女兒貴為太子妃,哪怕那座華麗的宮城,是她女兒的婆家,也是一樣。
盧夫人沒來,自然也不放心她的寶貝疙瘩謝琛跟著他們,萬一肖夫人一會兒突起禍心,要害了她的兒子呢?
是以,說是什麼闔府入宮赴宴,結果,卻是寥寥可數的幾個人。
謝璇挑開車簾,望著外邊兒騎在馬背之上的謝珩與謝琰,不由輕輕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