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陽光從洞開的門外投射進來,將徐子亨籠罩在金燦燦的日光下,可那陽光,太耀眼了。卻將他的背影映照成了一個暗色的剪影,只能隱約瞧見輪廓。
他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我自幼就不如六哥聰明,不知勢,也不知人,更不懂審時度勢,我甚至比不得阿鸞聰明,讀書不行,習武不行。可我卻知道,我和阿鸞從小一起長大,定國公府是我去世的姑祖母最掛心的,別的大忙,我幫不上。但我至少,要想辦法見見阿鸞,見她安好,我才能安心。”
話落,竟是頭也不回,便邁步走進了那燦爛的日光之下。
“殿下?”石桉聽到動靜,快步而來,見李雍卻是怔在那裡,神色有些糾結,不由小心翼翼喚道。
李雍恍惚回過神來,卻在剎那間已將臉上的神色收拾了個乾淨,恢復了之前的波瀾不驚。
“派個人去跟著他,莫要再讓他去不該去的地方。另外,為了以防萬一,他再闖下什麼大禍,你親自跑一趟文恩侯府,告訴姨夫,就說是本王說的,這兩日,京城風大,阿亨起過風疹,就好好在家裡待幾日,別出來見風了。”
石桉斂去眸中心驚,拱手應了一聲“是”,便是躬身退了出去。
待得石桉也走了,書房內只剩了李雍一人,夏日帶著溽熱的風從半開的門間湧了進來,卻吹得李雍一個激靈,竟好似身處在隆冬的寒風之中一般。
他驀然一個回身,雙手用力捶擊在那張黃花梨大案上,臉上波瀾不驚的完美面具總算出現了一絲裂痕,因著那些流露的複雜糾結,而有一瞬的扭曲。
他也想如徐子亨一般,不顧一切,可是……他卻做不到。多麼的可悲!
今年京城的夏天,很熱。
今夜格外的熱,且悶。這場醞釀了多日的雨,也不知會不會如期而至。
肖夫人的身子一直不好,謝璇便不讓她在屋裡用冰,肖夫人卻又熱得睡不著,謝璇只得親自為她打起了扇。
肖夫人心裡本就有事,不過短短的幾個月,謝璇便見她鬢邊已經多了好幾根白髮,謝璇雖然從未說過什麼,心裡卻很是難受。
見到肖夫人雖然在睡夢中,一雙眉心仍然揪緊,但好歹是睡著了,謝璇總算稍稍放了心。
放下手裡的扇子,謝璇不由在心底暗暗的嘆息,這樣等待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有的時候,謝璇真是覺得還不如早些有個結果的好。
廊上有輕悄的腳步聲,謝璇近來很是警覺,所以,在那腳步聲剛剛響起時,她便已輕輕蹙起眉來。
不一會兒,門外隱約響起壓低了的說話聲。
不等外邊的人回稟,謝璇自己便先起了身,舉步往外走。
“凡請秋梨姐姐幫我稟報一聲,我們院子裡有些事,需要回稟姑娘。”是蓮瀧的聲音,在暗夜裡顯得有些縹緲。
“夫人和姑娘怕是已經睡著了,若是不那麼要緊,便明日再來吧!”秋梨有些為難,這些日子,這府中上下,哪一個不是繃緊了弦?夫人能夠睡著,但很是淺眠,一點兒動靜就會驚醒,秋梨私心裡,只希望她能多睡一些,睡好一些,見她睡著了,便不想讓任何的人事去打擾。
蓮瀧卻是躊躇著又要張口,“姑娘?”卻在瞧見秋梨身後出現的人影時,換為了這一聲。
謝璇抬手指了指廡廊的另一頭,蓮瀧會意地跟在謝璇身後,走了過去。
“什麼事?”待得離上房有些距離,確定不會擾到肖夫人安眠之後,謝璇才停下步子,轉而沉聲問蓮瀧道。
她很清楚,一個小小的娉婷院,有李嬤嬤在,根本不會有什麼事需要回稟於她,而現在這樣的境況,蓮瀧的到來,便讓謝璇不得不多想一二,畢竟,蓮瀧不比竹溪,是個最穩妥不過的,能讓她在這個時候找來,便不會是尋常的事。
果然,廡廊下的簷燈輕輕晃悠著,昏暗不明的光線下,蓮瀧的臉色卻還是有些躊躇地糾結,又猶豫了片刻,才道,“今早,奴婢往角門去取我們買的香粉時,有人,悄悄遞了這個給奴婢,奴婢回來後,先開啟看過了,就怕有什麼陷阱,可是,奴婢左思右想,這東西還得交給姑娘過目才行。”
這幾日,定國公府被禁軍和五城兵馬司的兵馬團團圍住,府內之人不得外出,若是有要買的東西,倒是可以請託禁軍之人幫忙採買,可東西進來時,卻會被仔細盤查過後才能遞進來。
能在這個時候遞東西進來的,會是什麼人?
頃刻間,謝璇心中已是轉過種種思慮,但當蓮瀧從袖口摸出一張疊好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