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夫人的目光落在女兒身上,見她還穿著一件家常的半舊不新的緗黃色小衫時,不由眉心一皺,然後,目光一挪,便瞧見了炕桌上那兩塊兒還沒有吃完的寒瓜。
在肖夫人身後的李嬤嬤快步上前道,“姑娘怎麼又吃上這寒瓜了?這眼見著便入秋了,若是吃壞了可怎麼好?”一邊說著,已是一邊瞪了竹溪一眼,她這才走開了多大會兒工夫,她們便由著姑娘的性子來,竹溪這大丫鬟是怎麼當的?
竹溪在李嬤嬤瞪過來時,便心下一咯噔,連忙上前,輕手輕腳然後快速地將那寒瓜並盤子一塊兒收起,交給了門口的兩個小丫頭端走了。
肖夫人卻是道,“李嬤嬤,用不著這麼小心,兩片寒瓜而已,哪裡就那麼金貴了?我們定國公府的榮耀是戰場上拼殺得來的,定國公府的女兒也不能養成了那弱不禁風的模樣。”
李嬤嬤垂頭,恭敬地應道,“是。”心裡卻是想道,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自家夫人的心思,要說她不著緊自己的女兒吧,卻是事無鉅細都要過問,也常常將她叫去正院親自教養,一去便是大半日的工夫。竟是除了處理府中中饋和交際應酬,大多數的時間都花在姑娘身上了。但在有些事上,尤其是在這些吃穿上面,只要大面兒上不錯,竟是從不講究的,姑娘養成如今這副散漫疏懶的性子,夫人功不可沒。
但這些話,李嬤嬤也只敢在心裡腹誹罷了,面上卻是萬萬不肯露出分毫的。
“好了,快些妝扮起來吧!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連衣裳都還沒有換。麻利些,別讓你四姐姐和六姐姐等急了。”東宮宴請,自然不可能只請了謝璇一人,還有大房的謝珍和三房的謝瑤。
“母親。”謝璇皺眉喊道。
肖夫人卻像沒有聽見一般,轉頭對李嬤嬤道,“李嬤嬤,你和幾個丫頭都是穩妥的,想必一應穿戴什物早早便已備好了的,我自是放心,便也不再過目,你們好生伺候著姑娘去東宮赴宴,回來後,一應有賞。”
謝璇房裡的幾個大小丫頭,並李嬤嬤各自將驚色斂在眸底,紛紛屈膝應道,“是。”
“娘!”謝璇卻更是惱火了,拔高了音量不說,還換了稱呼。“我不去。”東宮宴請,全是四品以上朝臣家中待字閨中的姑娘,打的是什麼主意,娘會不知道嗎?她不願去淌這趟渾水有什麼錯?
肖夫人終於正眼看她,卻是正色道,“你當然得去。就衝著這帖子是太子妃娘娘發的,為了全她的面子,你也得去。”
謝璇張嘴還想反駁,肖夫人卻是眸色一沉道,“阿鸞!聽話!”
一聽肖夫人連乳名也喚出來了,謝璇便知今日這事已是沒了迴旋的餘地,即便如此,她還是有些不甘,惱火地咬了下唇,便是趿拉著鞋子,跑進了內室。
李嬤嬤招呼著幾個丫頭給肖夫人行過禮後,便也是急急追了上去。
肖夫人眸色沉定地望了一眼內室的方向,轉過身來,若無其事吩咐道,“秋梨,差人去看看四姑娘和六姑娘可準備妥當了,若是好了,請她們擔待著在轎廳喝茶等等,阿鸞收拾好後便過去。你再親自去交代一趟跟車的人,千萬仔細,莫出了差錯。”沒有長輩跟著,底下的人便要更仔細些。這也不是定國公府的姑娘們頭一回獨自出門了,但該交代的,肖夫人還是得交代到。
“是。”肖夫人身後,那穿著青綠比甲,面容沉靜的丫鬟屈膝應道,然後,無聲退了下去。
內室內,謝璇卻是狠狠一跺腳,彷彿這樣便能宣洩心裡的惱火似的。
謝璇想著,她穿越前已經二十八歲了,到了這兒,又過了整七年,掐指算來,她也應該是三十好幾的人了,與她娘也該是同個年齡階段的人,不該有代溝啊!
事實證明,這哪裡是沒代溝啊!有的分明是鴻溝,是天塹。“竹溪,打水來。”既然赴宴已經是勢在必行,那便麻利些吧!不得不為之事,早死早超生!
等到謝璇收拾停當,從內室出來時,肖夫人早已不在了,好像是料定了她會乖乖聽話去赴宴,所以放心地忙她的事去了。登時讓謝璇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無力感,她娘總是有本事讓她在鬥志昂揚的時候,轉眼便洩了氣。
不過,等到走出她的院子時,謝璇已經是素日在人前時的模樣。尊貴、驕傲、大方、美麗,是定國公府百年富貴養育出的天之驕女。
車馬已經齊備,謝珍和謝瑤果然已經等著了,只是兩人都沒有露出半點兒不耐之態。
畢竟,雖然同出定國公府,一脈相承的堂姐妹間也有貴賤之分。定國公府的姑娘都金貴,是因為謝家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