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全復又回到臨安東門外的時候,已經近了亥時。
因為接近城門關閉時分,又著實太晚,城門處過往的行人已經很少,除了寥寥幾個長途跋涉不想在城外的大車店裡過夜的客商匆匆而入以外,守門的軍士見不著幾個旁人了。
“啊~~~~!”城門吏打著哈欠,拿著鑰匙過來鎖門了,大宋城門規矩,門匙不由守門禁軍掌管,而有專門的城門吏保有,每日開門閉門,必須由城門吏親自開鎖上鎖。
他揉揉眼皮,瞧瞧門外深黑的夜景,正要喝令兵丁們閉門,卻突然看到,一隊舉牌提燈抬著轎子的大宋官吏,正急急而來。
“這麼晚了,是哪位相公還要進城?”門吏奇怪,問守門兵丁。
兵丁們答道:“樞密院丁大人剛才出城了,出去時說會在閉門前回來,這會一定是他來了。”
“丁大人不是遠赴關中了嗎?莫非今天就回來了?”門吏雖小,卻掌京都門匙進出,對京中大員們出入資訊非常清楚,於是愈加奇怪了。
“今天下午就回來了,還進城了一趟,天黑後又出去的,聽他隨人說,是出去慰勞一位沒有進城的貴人。”兵丁們倒也仔細,瞭解得很清楚。
正談話間,那隊人卻到了門口,黑壓壓的一大群,前呼後擁的進了城門洞,把個偌大的門洞堵了個嚴實。
打頭的是個龐大腰圓的大將,一身甲冑,黑漆漆的看上去很嚇人,門吏有眼力介,知趣的沒有上前打擾,而是退到一邊,彎腰拱手的朝轎子行禮。
那大將卻朝左右拿目光掃了一圈,一眼就盯上了門吏,大步流星的嗵嗵嗵走了過來。
“你是掌鑰匙的吏目吧?”大將咧嘴道,嗔目橫眉,語氣嚴厲得嚇人。
門吏心頭跳了一下,急忙答道:“是,在下……”
“拿來!”大將伸手。
“拿什麼?”門吏愕然,本能的抬頭。
“拿鑰匙啊。”他抬頭時,正好與那黑甲大將對上眼,對方臉上洶湧的殺氣幾乎令門吏一瞬間腿都站不穩了,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愣愣的作不出聲音來,連朝旁邊的守門兵丁呼救都忘了。
劉整哼了一聲,伸出大手,一把擰住門吏的脖子,提小雞一樣將整個人都提起來,另一隻在門吏身上掏了兩下,掏出了鑰匙。
“呵呵。”劉整笑了兩聲,回頭朝轎子看去,揚起了手。
轎子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前行,一頭扎進了依然人聲鼎沸的臨安大街。
兩百多個黑甲兵緊緊跟隨,他們身上無一例外的頂盔摜甲,穿戴齊全,重甲壓迫蠻兵的身體沉重無比,踏在石板街道上發出整齊的嗵嗵聲。
每個人都提著巨大的陌刀,不知道為什麼刀刃都包著黑布,沒有亮出來,在街道兩側的燈火輝映下,並不是那麼的醒目。
劉整看看城門洞裡已經身首異處的十幾個大宋門丁,丟開被自己勒死的門吏,咧咧嘴,大聲喝令留下來的一百來個鬼卒:“把城門關了,留十個人守門,拿著鑰匙等下給龍驤、飛虎軍的兄弟們開門。其餘的,都跟我上城樓,開兵器庫!”
鬼卒們沒有高聲答應,僅僅是在黑暗中尊令行事,活像夜色裡一群鬼魅般,將臨安東門悄無聲息的奪了下來。
轎子沿著御街,朝皇城飛奔。
兩側的行人驚奇的看著不可思議的一幕:在大宋京城的夜晚,一隊兵甲肅然的黑甲軍,擁著一頂官轎,奔跑在御道上,旁若無人。
滿街的人都在議論,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是樞密院的某個大人物出行,不然怎麼會有如此大的陣仗。
但是舞照跳、歌照唱,榮華如煙繚繞滿城,眨眼即過的場景僅僅在人們的腦海裡停留了短短的時間,大家就將其拋之腦後,該喝酒喝酒,該行樂行樂。
對酒當歌,當不負良辰。
轎子裡,丁大全咬著牙,冷汗淋漓。
心中百味雜全,驚訝、畏懼、害怕、不解,亂如麻團。
他偷眼看了一眼身邊跟自己一起擠在轎子裡的長孫弘,感受著這位蠻帥身上鐵甲的冰冷,心中的大石頭越來越沉。
正巧,長孫弘也在看他。
兩人對上眼,長孫弘笑道:“不好意思,打擾丁大人了,還得讓你再送我一程啊。”
他把手裡的短刀從丁大全腰間收回,插進靴筒裡。
丁大全依然保持著被短刀挾持的僵立姿勢,咽口唾沫,顫悠悠的壯著膽子問:“長孫大人…...你這是要幹什麼?”
長孫弘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