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谷裡,餘焰未盡。
一隊隊的大宋降卒,被戴著鐵面罩的黑甲兵手裡的刀槍勁弩逼著,脫下了身上的衣甲,僅著貼身的麻衣布服,用臨時製作的簡陋工具,在山谷中挖坑。
上千人的俘虜隊伍,無人敢作聲,一旦有人抬頭觀望或者竊竊私語,那些殘暴的黑甲兵毫不猶豫的就會開弓射箭,大坑邊上躺著的十幾具死屍,就是這樣來的。
死人是最好的調教方式,渾身插滿箭桿刺蝟一樣的屍體擺在那裡,震得宋兵們再無人敢反抗,像一群溫順的羊,埋頭挖土。
而他們當中唯一身著文官服的大宋禮部員外郎嚴復,卻被免去這頓勞作之苦。
他此刻正癱作在地上,麻木無神的看著坐在面前的長孫弘。
自然,長孫弘是戴著鬼面的,嚴復認不出他來。
“你,知道我是誰嗎?”嚴復白著臉,竭力想做出朝廷使臣應有的尊嚴來,不過兩腿顫顫,打擺子一樣哆嗦個不停,只得坐在地上,聲色俱厲的喝道:“我乃大宋赴蒙古國的使臣,禮部員外郎嚴復,受命天子持節,冒犯者死!”
長孫弘的鬼面具晃了一下,沒有回答他,只是把身子朝前傾了傾,似乎想要湊近一些看得清楚點。
那張鐵面具的眼睛位置,露著兩個小黑洞,一雙眼睛清亮的光在後面閃爍,嚴復被目光掃中,只覺兩道跟那鐵面具一樣冰冷刺骨的寒芒刺了過來,頓時渾身一僵,連舌頭都不大靈活了。
“爾、爾等,是何、何人?竟敢擅殺朝、朝廷官兵,何其大膽!”他強自嘶吼著,用外強中乾的嚴厲問句,來給自己壯膽。
長孫弘的腦袋又晃了一下,然後下巴揚了一下:“我是誰,你不必問,你是誰,我卻是知道的。”
嚴復一驚,哼聲道:“既、既然知道,你還……”
長孫弘把手中帶鞘的長刀朝地上頓了一頓,發出啪的脆響,打斷了嚴復的話:“你身上的議和文書呢?在哪裡?”
嚴復本能的雙手一縮,護住了腰間,朝後面一退,惶然道:“我……沒有……不知道……”
他的眼神閃爍,兩手緊緊捏著衣服。
這個動作已經不打自招,長孫弘揮揮手,兩個如狼似虎的黑甲兵撲上去,掂小雞一樣把殺豬一樣叫喊著的嚴復提起來,上下一摸,從他懷裡摸出一個錦緞包裹的小包袱來。
黑甲兵把嚴復隨手丟到地上,將包袱遞給長孫弘。
“大膽!大膽!”嚴復瘋了一樣在地上掙扎,爬起來撲向長孫弘,被兩個黑甲兵返身一腳踹翻,踩在地上動彈不得,這個文官此刻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雖被死死踩住嘴裡卻依然在狂喊:“那是國書!是關係國家社稷的議和國書,千萬不可毀壞,爾等宵小,哦,不,英雄,英雄!千萬不要損壞啊!”
長孫弘坐在那裡,靜靜的看了看他,把包袱解開,拿起裡面重重包裹的一本薄薄的卷軸。
卷軸用的紙,是上好的賽文魁。
長孫弘展開它,在嚴復淒厲的喊叫聲裡,慢慢的讀。
卷軸不長,十來個呼吸間,也就看完了。
這時大概力氣用盡了,或者感覺到這樣乾沒用,嚴復喊了一陣,停歇下來,喘著大氣伏在地上仰著頭,死死的盯著渾身黑甲的長孫弘,像條不甘心的死魚。
長孫弘把卷軸重新卷好,在手裡掂了掂,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兩步,來到嚴復跟前單腿蹲下。
“這裡面說的,就是大宋天子與蒙古人議和的條件?”長孫弘的聲音依舊冷冰冰的,不知喜怒:“割讓長江以北、歲幣賠款、捕送四川諸將至蒙古國獲罪,是朝中諸位有識之士的共同意思,還是某個人的主意?”
“當然是朝廷的意思,是天子的意思,你沒看到嗎?朝廷用了印的。”嚴復被踩得有些氣窒,卻頑強的把頭抬起:“你們殺了蒙古國的人,壞了朝廷大計,若議和不成,天下蒼生如因此而遭到塗炭,你們如何擔待得起?”
他扭了一下身子,舔下發乾的嘴皮又道:“我全你們一句,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快快放了我們,然後負荊請罪,求得寬恕,我向蒙古國解釋一通,希望議和不會受到影響,到時候……”
唉!
一聲重重的嘆息,在嚴復的頭頂響起。
嚴復茫然看到,那個高大的黑甲人,緩緩的站起身來,他的身子擋住了陽光,黑沉沉的,讓嚴復覺得,自己跟前聳起了一座山。
“函首安邊,割地求榮,我以為,這樣的奇恥大辱只會來一次,卻被當成了慣例,這樣的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