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艘驛站快船,還是八百里加急那種,這從船頭立著的三角黃旗就能看出來。
八百里加急,御賜金牌,擋者死逆者亡。自唐代以來,就有寧擋官家路莫遮驛馬道的法,任何人都不能阻礙傳信送達的驛卒,否則官府一定會治你死罪。
相應的,除非要塌聊大事,否則也不能輕易的動用加急驛卒。
王夔復西川,對驛站的建設格外重視,形勢的危急也令他不得不如此,一旦驛道出現問題,外地入寇卻不能及時收到訊息,那是要出大事的。
長孫弘比他還要看得緊些,不過側重的地方不同,長孫弘主要保大理與西川之間的驛道暢通,修橋鋪路不亦樂乎,十里一亭百里一驛,馬匹快船一應俱全,人有糧馬有草,將半個西南都牢牢的納入了石門蕃資訊系統的控制之下。
這艘快船,正是從成都發出快馬過簡州時上船順中江水路來的驛卒。
船頭黃旗,顯然事態緊急。
長孫弘立在碼頭上,面色稍稍變了變。
有什麼事讓王夔如此沉不住氣,竟然動用八百里加急傳信?
難道蒙古人又大舉南下了?
腦子裡一連閃過無數個念頭,電閃雷鳴,長孫弘甚至有些緊張,歷史車輪滾滾,不知邁往何方,如果因為自己穿越而來的種種舉動導致了蝴蝶效應,那麼會發生什麼事,誰也無法預料。
頃刻之間,快船卷帆落錠,靠攏了碼頭,那校一個縱躍,利落的從船上跳到碼頭上,他認得長孫弘,直接單膝跪下,雙手捧著一個竹筒,遞了上來。
竹筒蜜蠟封口,蓋著制置使司的水銀章,校垂首道:“西川制置使王大人有急件告榮州團練使長孫大人,請大人接件!”
長孫弘皺著眉頭,接過竹筒,剔去封印,倒出一卷軸來,卷軸紙面光滑,顯然用的是上好的賽文魁。個
長孫弘無心去欣賞紙質好壞,急急的展信一覽,即刻面目陰沉如烏雲漸黑。
信很短,幾乎一眼就能看完,通篇沒有別的,就十餘個墨跡淋漓的大字。
“有北虜南下,投靠我等,請兄弟速速赴成都共議此事。”
北虜投靠南宋?
這倒是很罕見,由來只有南缺漢奸的,還沒怎麼見過蒙奸。
捏著信紙,長孫弘凝神細思,心頭瞬間就蹦出來無數個念頭來。
寥寥幾字,字跡潦草,看得出王夔寫這些的時候一定同樣激動,不過語焉不詳,來投靠的是什麼人,沒清楚。
這就由不得長孫弘不心泛波濤,眼下蒙古大汗剛死,內部暗流洶洶,莫非投靠過來的,跟蒙古內亂有關係?
不過站在江邊上想破頭,也不如快馬加鞭趕到成都看一眼來得明白,於是把竹筒收好,長孫弘就決定立馬就走。
此去成都,山水相隔,沒有十半個月回不來,這邊事情很多,走就走也要安排妥當才校
連榮州也不回了,就在富順監裡,長孫弘連發軍令,將撒在榮州、陵井監附近的石門蕃蠻軍將領,一一召喚過來。
驍騎四出,傳令八方。
石門蕃效率很高,第二中午時分,所有的主將以上將官都齊聚富順監鹽政大堂,進進出出都是頂盔摜甲的武夫,大門兩側荷戈持杖者嗔眉怒目,將一干本就畏懼蠻軍的鹽政官員吏嚇得戰戰兢兢,在武人們的陰影裡縮手縮腳的做著差事。
等所有人都聚齊了,長孫弘一一佈下各自的任務,中心思想,當然是鞏固維持花大力氣打下的鹽利新政,瑞福祥的霸主地位不可撼動,蠻部控制鹽監,令不二出,鹽不分賣。
眾將各自受令,陵井監和富順監的兩個監丞躲在角落竊竊私語,被長孫弘提出來,耳授面命的敲打威嚇,然後又春風拂面安撫給糖吃,像揉麵團一樣捏來捏去,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唯唯諾諾。
蠻將那陀智站在長孫弘右手邊,好幾次欲言又止,似乎有話想,又顧及堂上人多眼雜,不便開口,遲遲疑疑的憋得難受。
長孫弘卻盡落眼中,這個年輕蠻人熟讀書本,心思活絡,聰明而勇敢,看問題著眼長遠又兼顧全域性,跟九龍昂德一樣是可造之材,此刻他在想些什麼,長孫弘一清二楚。
自己走後,這裡如何應對南宋官員,必須要有個方略,否則長孫弘在的時候對鹽政心懷不滿的人雖然不敢硬來,一旦離開,保不定會出什麼么蛾子。長孫弘是大理一字並肩王,身份在那擺著,無人敢蔑視,其他的蠻將可不是,論品級官職,隨便拎一個知州出來就可以壓那陀智等人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