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被圍的訊息,如同草原上的火星,瞬息間就燎原而起,傳遍了四面八方。
陳隆之派出去的使者,疾如星火般的奔赴各個方向,他們很盡職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第一時間把訊息傳到了地方。
但效果很不好。
因為沒有援兵開過去。
這是有原因的,整個巴蜀大地上,宋朝官軍的力量,幾乎都集中在兩個制置使手裡,其中又以陳隆之的力量最為雄厚,能打的人都在他那裡,蹲在恭州府築城的彭大雅捏著的萬把人都是新招募的兵蛋蛋,修城築城賣力氣還可以,要他們上戰場跟蒙古人野戰死磕,只怕還沒動手就逃了個乾淨。
至於困守其他州府的知州知府們,自保唯恐有失,根本沒有冒險去救援重兵圍困中的成都城的力量和膽魄。
成都與比它更加靠北的漢州城,就像兩片汪洋大海中孤獨的小小礁石,頑強的挺立在狂風巨浪中,一個浪打過去,看看好像要吞噬了,浪花一過,它又露出了頭。
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成都城下的屍骸堆積如山。
原本經過修繕已經齊整堅固的城牆,又一次變得殘破不堪,很多地方都露出了崩口,北面靠近北門的一段城牆甚至被石彈砸出了一個五六丈長的岔口,距離地面不過一丈來高,蒙古兵不用搬梯子,用屍體墊腳就能爬進城去。
最近幾天以來,圍繞這個口子,蒙古軍和宋軍展開了殊死搏鬥,每天倒在這裡的兵士比其他地方多出好幾倍,蒙古人想衝進去,宋兵想堵住它。
天色已近黃昏,趕在日落前的最後一波攻擊,已近尾聲,蒙古人最後一次頂著牆頭如雨般的弩弓衝擊岔口的努力正在白熱化的進行著。
“殺!”
都統秦忠孝左手盾右手刀,如一尊戰神一般立在岔口的最前面,狠狠的劈砍著,把崩了無數個口子的長刀抹過一個蒙古兵的脖子。
蒙古兵全身是甲,唯有頸脖沒有保護,他丟下手中比他腦袋還大的鐵骨朵,雙手捂住脖子上巨大的傷口,任憑鮮血飆起老高,嘴裡“呵呵”的叫著,瞪著兩眼,跌跌撞撞的朝秦忠孝撲去。
秦忠孝閃身躲過,順勢一腳把他踢到,舉起左手盾牌,一根冷箭“邦”的一聲,射進盾面。
“快把木柵立好!”他趁這個短暫的空隙,回頭暴喝:“絕了北虜的念頭!”
他的身側身後,站著兩排跟他並肩的宋兵,長槍如林,堅盾如牆,血淋淋的槍刃指著牆基下面,大群黑壓壓的蒙古人正在那裡爬動。
在他們後面,大隊民壯和宋兵正在緊張萬分的捆紮木柵,比人大腿還粗的木頭一根根的立起來,排列成一道木牆,天空中落下的箭矢不時的落在人堆裡,伴著慘呼帶走一條條人命。
“據盾、舉槍!”秦忠孝暴喝著,聲音有些沙啞,他都記不清這是今天殺的第幾個敵人了,手臂幾乎都要失去知覺,機械的揮刀已經麻痺了神經。
又一群蒙古兵爬上牆基,他們都是全身重甲,用數層牛皮捆紮而成的甲冑即輕便又紮實,打頭的一個,狂喊著秦忠孝聽不懂的詞語,兜頭將一把重斧砍了下來。
這個蒙古人身上已經插了好幾根箭,白色的羽毛在甲冑上搖搖晃晃還有些好看,不過秦忠孝無暇去欣賞,那柄重斧一擊之力足以開山裂石,他不敢用盾牌去擋,閃身避過。
腳下一個交叉,左手盾牌一揮,盾面像一柄錘子一樣撞在蒙古兵後背上,蒙古兵被慣性和盾牌擊得栽倒在地,宋兵一擁而上,身上瞬間就插了好幾根長槍。
秦忠孝的右手沒有停著,猛然上擋,格開一根刺到眼前的矛,明晃晃的矛頭擦著他的額頭刺過去,劃開了一道血口子。
他的力量已經到了盡頭,換作平時,這種格擋完全可以把矛頭擋得遠遠的。
從早晨到傍晚,蒙古人的車輪攻擊沒有停息一刻,塔海已經暴怒了,在成都城下花的時間太長了,長得令人無法容忍。
蒙古人不停,沒有選擇餘地的宋軍當然也不能停,跟蒙古人不同的是,他們無法去休息。
城裡的人就這麼多,四面受敵,每一面都要有人看著,不可能還能有預備隊輪休。
力竭是每一個戰鬥在城牆上的宋兵同感,每個人都在拼命,對於死亡,人們已經麻木了,揮刀廝殺彷彿只是為了完成一項任務,一項看不到結束的任務。
陳隆之在北門的另一面城牆上,這裡的戰鬥雖然比不上岔口處激烈,但同樣殘酷,蒙古兵沒有佯攻和主攻的分別,每一個地方投入的力量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