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戰即近戰,刺刀見紅,血肉相博。
宋兵都是披甲,鬼卒自不必說,他們是純粹的重步兵,從頭頂到小腿骨,都被鐵葉甲塊所覆蓋,手持陌刀擋在街道的最中央,他們即是一道鐵牆,長滿了刀刃的鐵牆。
而尋常的宋兵,也是前後兩片胸腹甲,頭戴紅纓鐵盔,對身體的重要部位,有所防護,別看他們的甲冑跟鬼卒比起來要輕而少,卻在實戰中能起到巨大的效果。
反觀蒙古兵,就不一樣了。
蒙古騎兵,以輕騎兵居多,乃仁臺帶的,基本全是輕騎兵,輕騎兵顧名思義,是沒有重甲的,為了追求超快的機動速度,適應騎射的作戰方式,他們基本都是皮甲,戴皮帽,攜帶大量弓箭和長矛長刀,胯下的戰馬也無寸縷甲葉防身。
在衝入隆慶城的蒙古兵中,甚至大多數連皮甲都沒有,只是一身皮袍。
在城市巷戰裡,這樣的穿著和裝備,是要人老命的。
宋兵都是長槍大刀攢刺削砍,亂戳一番後,左手盾右手手刀的刀盾手開始發威,他們突入蒙古兵群裡,用盾面撞擊,用手刀突刺,靈活而又使拿著長刀長槍的蒙古兵無法抵禦,尋常開闊地武器一寸長一寸強的定律,在巷戰中並不適用。
長孫弘在城裡設下的局,就是瞅準了蒙古人的軟肋,就地設計的。
以陷坑分割堵塞蒙古人之間的聯絡,將散佈在城裡的大股蒙古兵,生生的割裂開,讓他們首尾不能相顧,左右不能相連,鬼卒堵在各處主要街道的中央,讓他們無法向城市中央前進,也就無法匯合,把殘破的城區,打造成為一個巨大的棋盤,蒙古兵就是棋盤中縱橫的棋子,一顆顆的成為散沙。
蒙古兵射箭,重甲宋兵藉著盾牌,毫不畏懼,長槍長刀對戳,被分割的蒙古人也不是人數佔優的宋兵對手,巷戰近鬥,短刀圓盾的宋兵更是拿著長槍長刀的蒙古兵剋星。
而站在房頂上,居高臨下射箭揮舞長柄斧頭的宋兵,更是時時奪人性命的意外禮物,蒙古人想爬上去,沒有梯子很困難,這個爬行的過程本身就是送命的舉動,宋兵們好整以待露頭就砍。
於是等到乃仁臺覺察不對,想要退出去的時候,已經遲了。
成建制的蒙古兵幾乎不復存在,在城內各處大街巷口,到處都是慘叫和廝殺,人們在紅著眼睛彼此追殺,一團團一處處,血流成河。
乃仁臺身邊,有兩個百人隊,戰到一個時辰後,就只剩下二十來個人了。
他本人也披頭散髮,肩頭中了一箭,差點連刀都拿不穩了。
“退出去,那個坑填好了沒有?”他的身側左右,都是房屋圍牆,屋頂上的宋兵時不時的露頭,朝地下丟磚頭瓦片,砸得他很狼狽,而正面前方,一列玄甲重步兵拿著從未見過的巨大長刀,步步相逼,刀砍不動箭射不透,那刀卻無比的銳利,一刺過來,身上的皮甲皮袍就跟紙糊的一樣被刺個通透。
乃仁臺已經絕望的意識到,要想實現殺到城中央,匯合其他部下屠盡全城宋兵的想法,是個遙不可及的夢。
再不退出去,就是團滅的下場。
一想到必勒格插在矛杆上的人頭,乃仁臺就打了個寒顫。
但是退路上,一個巨大的陷坑堵住了去向,那個坑很詭異,初初幾百人一擁而入的時候,坑沒有塌陷,等到想退出去的時候,坑就塌了,埋了十來個急著跑出去的蒙古兵下去,很詭異。
不過乃仁臺知道,這不是詭異,是人為的,是宋兵設下的局。
不過要活命的人,怎麼能讓一個坑擋住呢。
他當即下令,朝左右房屋突擊,但左右的宋兵用長槍大斧把他的人擋了回來,房屋裡的戰鬥,實在艱難,蒙古兵並不是習慣小範圍搏殺的宋兵對手。
一計不成,乃仁臺立刻變通,他下令抬起路上的屍體,撿起路邊的磚瓦,發瘋似的朝陷坑裡填,要填出一條生路來。
坑不大,也不是很深,畢竟長孫弘的時間不多,挖出來的坑又多,不可能每一個都是無法逾越的。
磚瓦丟下去,死人填進去,坑填了個半平,乃仁臺就在部下皮盾防護下,頂著箭矢石頭,踩著血肉堆,跑出了城。
回首望望,廢墟般的隆慶城裡,到處都是烽火喊殺,煙塵漫天,直到此刻,乃仁臺才明白過來,宋兵進城不是畏戰,而是故意示弱引誘,要把他引進宋兵設好的戰場裡去荼毒。
自己怎麼就那麼輕易的上了當?
乃仁臺又氣又急,兩千多人啊,其中有不少是西征下來的老兵,他的底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