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夔的漢州兵,碰上的是一個蒙古百戶。
這隊百戶走的方向,卻是反著走的,從合州往簡州方向走,漢州兵的斥候沒有料到身後會出現蒙古人,他們的注意力放在了前方,故而這些蒙古騎兵靠得很近了,才驚覺到。
雙方已經近至目視能相互看到的距離,這種情況下什麼都不用說了,見面就開打。
漢州兵的斥候雖然都是軍中精銳,但卻在坐騎上吃了大虧,蒙古人個個都是雙馬或是三馬,行軍一匹作戰一匹有富餘的還有一匹馱馬,蒙古馬耐力強衝刺猛,對付宋兵斥候的矮腳川馬很輕鬆。發現宋軍立刻就換馬摘弓,一邊疾奔一邊射箭,當場就射翻了好幾個,僥倖逃開的倖存者只能拼命的跑,奔回去報信。
蒙古人銜尾追來,於是王夔所在山頭被發現了。
從王夔所處的山頂位置,已經可以看到山下大路上群馬賓士揚起的如柱煙塵。煙塵中若隱若現的蒙古兵穿的皮甲拿的彎刀在陽光下點點如星輝閃爍。
居高臨下,他眯起眼睛,瞬間就判斷出了這隊蒙古兵的人數。
“沒超過百人,是個百人隊。”王夔果斷下令:“在山坡上據盾擺槍陣,弓手居後,擊潰這幫驢日的!”
軍將們答應著很快貫徹了他的命令。漢州兵登山紮營本就有防禦的意圖,這時按照命令擺陣禦敵熟門熟路,拿長形大盾計程車兵位置就在山腰上,紮下一個圓弧形的盾牆,長槍手貓腰在後,將長長的槍桿伸出牆外,從下面往上看去,就像一排槍車雄踞山腰上一樣。
宋軍編制,弓手和弩手佔據兵額的很大部分,有些極端的將領麾下,甚至有三分之二的編制都留給了弓弩手,當年全子才北上收復開封,兩萬人的軍隊就有一萬五千強弩軍,可見宋軍對遠端射手的重視程度。
漢州兵也不例外,王夔一千多號人裡,有兩百五十名弩手,一百名弓手,他們蜂擁而下,蹲在長槍手身後,虎視眈眈的看著山下越來越近的煙塵搭箭引弓。
追擊宋軍斥候的蒙古兵從煙塵裡冒出了頭,最後一個落後的宋兵被好幾根箭射中後背,哼都沒哼就一頭栽倒在了山腳下,蒙古人吆喝著趕上來,拿著刀正要下去割耳朵,抬頭就發現了山上的漢州兵。
他們還在射程之外,宋兵沒有射箭,當然蒙古人的箭在這個距離也射不上去。
大隊的蒙軍隨之而來,看得出,對於在這裡碰上成建制的宋軍令他們很興奮,許多騎兵在山下徘徊,大膽的前出到弓弩射程的極限處張望窺視。
更多的騎兵集結在稍遠的地方,整隊檢查武裝。
人群中間,百夫長拔稜正在向一個年輕的蒙古人說著話兒。
“王子,且請稍待一下,我的兒郎很快就能解決這夥宋軍。”他臉上露著殷勤的笑,卻說著高傲的話,不時用眼光撇著山頂上的宋軍大旗:“沒想到在這裡還會遇到大隊宋軍,倒是耽擱王子行程了。”
“無妨。”忽必烈揮揮手,不以為意:“行軍打仗,哪會沒有意外,給你兩炷香的時間,屠了這座山。”
“要不了這麼久。”拔稜笑呵呵的說道:“一炷香足矣。”
他策馬往前,來到整隊以待的騎兵們前面,厲聲喝道:“一半人下馬,準備登山步戰,另一半人騎馬開弓,靠近過去來回中放箭三次,每人至少放箭五支,然後下馬隨後登山!”
“忽必烈王子就在我們這裡,人人須得勇猛向前,不得懈怠,墜了我拔稜的名聲,我扒了他的皮!”
百人隊應聲怪叫起來,舉著手中兵器,呼喝聲震天。
一半的人跳下馬來,排著鬆散的隊形,向小山湧去,而另一半人則催馬向前,超過步行的人,拉弓引箭,瞄著山腰上的宋軍。
忽必烈和一些護衛停留在後方遠處,輕鬆的看著,這種場面以前經常遇到,在宋軍還敢跟蒙古人野戰的時候,仰攻山頭不止一次發生過。
一般情況下,光是騎兵靠近攢射的箭雨就足以摧毀宋軍的鬥志了,步卒上去不過是擴大戰果結束戰鬥的。
他從這裡路過,是回去汗庭向窩闊臺覆命的,既然遇到了宋軍,順手收拾了也不會耽擱太久。
有人遞給他一皮囊清水,忽必烈接過,大口的喝起來。
前方的戰鬥,放出了第一箭。
呼嘯而過的蒙古騎兵帶著幾乎可以遮蔽他們身形的漫天塵土從山腳下疾馳而過,他們手中的狼牙箭和山上宋軍的弩弓幾乎同時放出來,兩撥箭雨在空中交錯,宛如對潑的水滴。
蒙古軍是仰射,宋軍是俯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