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役麻衣小帽,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比長孫弘要大上那麼一些,嬉皮笑臉的樣子似乎跟長孫弘很熟。
在這一世的記憶裡,這人的確跟長孫弘很熟,名喚李進,是李貴府上小廝,為人促狹,長孫弘每次來這裡上課,他只要碰上了,總要逗弄欺負一番,不是拉扯長孫弘的褡褳順走張氏準備的吃食,就是故意指桑罵槐的惡語相向。偏偏以前的長孫弘是個羸弱性子,敢怒不敢言,被欺負也只能低眉順眼的不敢還嘴,趕緊走開了事。
剛剛睡眼迷濛的出來倒夜香,沒提防外面大清早的就站著人,差點潑在人身上,嚇了李進一跳,看清楚是長孫弘之後,這傢伙頓時把臉一抹,神氣起來了。
他一邊故意把夜壺拿得遠遠的,讓長孫弘進門時必須貼著夜壺進來,一邊笑道:“二郎,你說巧不巧,我倒個夜壺把你倒出來了,這算什麼事?”
長孫弘皺著眉頭掩著鼻子進去,白他一眼,無心跟他糾纏,學堂在院子後面,要沿著長廊走一段,教書的夫子脾氣很大,來得也早,如果發現學生比他還遲,一頓戒尺是免不了的。
繞過李進,順著長廊一路向後面走,李進還在後面一副奸計得逞得意忘形心滿意足的模樣,哈哈笑個不停。
哪裡都有這樣的人,本事不大地位不高在強者面前卑微如狗,在比自己還要低賤的人面前卻狀若如來,趾高氣昂神氣活現,欺負弱者比誰都兇。
對於這類人,要麼不理他,要麼就一次把他收拾個徹底,讓他知道痛了,方才不敢再來惹你。
眼下沒空理他,長孫弘一路快步行走,過了影壁,眼前一個小小的荷花池,時至仲夏,蓮花綠葉鋪了滿池,一條迴廊盤旋著繞了池塘一圈,兩邊擺佈著諸般房屋,作為私學堂的屋子,就在池子對面。
沿途碰上幾個李貴家裡的長工女僕,忙裡忙外做著灑掃雜事,更讓長孫弘咂舌不已:一個鄉里的土財主,究竟有多大的財勢,能請得起這諸多男女,這房子也忒大了些,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一方縣尊家裡。
東張西望的到了地方,這是一間頗大的獨立房屋,四面方窗,光線充足,四五張矮几六七張竹蓆,加上草簾、書架,一張較大的方几擱在前面,想必是先生的座位。
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一陣噪雜,幾個童聲正在大聲喧譁,聽得長孫弘一陣皺眉:活了這一把年紀,沒想到還有跟一幫熊孩子讀書的一天。
還沒進門,門口就探出一個腦袋,一眼望見了門外的長孫弘,立刻叫了起來:“來了、來了,假姑娘來了!”
假姑娘?
長孫弘一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湧出來的三個一般大小的孩子給扯了進去。
屋裡四張矮几,長孫弘被一把按在靠後的一張上面,臉貼著桌面,以一種難受的姿勢趴著,手腳被三個孩子擰著,動彈不得。
“假姑娘,說!”一個為首的孩子氣勢洶洶的叫道,手中捏著一條尺許長的竹條,活像審問犯人的官:“今天為什麼來得這麼遲?夫子的桌子沒擦、我們哥幾個的桌子也沒擦,你該當何罪?”
他問一句,就用手中竹條抽一下長孫弘的屁股,竹條雖薄,抽在身上卻是生痛。長孫弘艱難的把臉側了一下,認出了三人的樣子,這三個按著自己的孩子,兩個是李顯李官人的兒子,一個叫李文,一個叫李武,還有一個,是他們的堂兄弟,叫做李重進。
三人嬌生慣養,年紀不大卻惡習不少,平日裡沒少攆雞追狗的幹壞事,村裡人都不待見。自從前幾個月長孫弘被李顯特許進私學讀書後,三人就像找到了尋開心的物件,一天到晚捉弄他,以此為樂。
手臂被三人按得生痛,長孫弘有些火大了:毛孩子下手沒輕沒重,家裡沒爹教育嗎?
不過這副身子可不像前世天天進健身房練習散打每週爬山的健碩身體,用弱不禁風來形容一點不過分,長孫弘試了試,根本動不了。
他眼珠子轉一轉,強笑著求饒道:“那個……幾位好漢,先鬆開、先鬆開,我給你們磕頭認錯可好?”
三人之中,李文為大,長得也最為高壯,基本上跟長孫弘一般高,卻要壯實許多。長孫弘這一嗓子,喊得三人眉開眼笑,這年紀的男孩,最喜歡俠客義士,一聲好漢讓他們腰板挺直心頭樂開了花,磕頭討饒更是讓他們心花怒放,於是李文把手一揮,神氣的叫道:“放開他,讓他起來。”
李武和李重進嬉笑著,鬆開了手。欺負長孫弘這麼久,從未見他反抗,也不怕他起來。
長孫弘趴在地上,活絡著手腳低著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