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黑得要晚一些,戌時三刻,山邊的晚霞才慢慢褪去,天色將暗未暗,一輪彎月卻偷偷的上了中天,掛在星空裡,灑下一地銀霜。
進哥兒來去如風,很快的跑了個來回,他在河邊挑中了一家獨居的船戶,那家人以船為家,但卻沒有停靠在船舶眾多的碼頭上,而是孤單的靠在遠遠的一處緩坡邊,是個下手的好物件。
長孫豪也覺得合適,於是商量好等會碰頭的地點,進哥兒挑了一擔糧食,演戲去了。而餘下的人在長孫豪的帶領下,直奔河邊一處蘆葦蕩的深處。
這處蘆葦蕩,延綿數里,高過人頭,藏上數千人都沒有問題,十幾個李家村的漢子隱蔽在其中,根本不顯形。
長孫弘也被抬了過去,擱在蘆葦蕩裡的一處乾燥地面上,隨風舞動的蘆葦就在他的頭頂上搖擺,撫在臉上,癢癢的分外有趣,這是前世鋼筋水泥城市裡不曾有過的經歷,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摘了一根蘆葦,拿在手中搖了搖,又放在嘴裡嚼著玩。
星空璀璨,月夜清風,密密的蘆葦擺動時發出的聲音,混合在自然裡,令人心曠神怡,天地間彷彿就自己一人,躺在地上,宛如躺在母親的懷抱中,溫暖而愜意。
看來古人的生活也不壞啊。長孫弘想到,他幾乎喜歡上了這種自然的生活,深吸一口氣,進入肺裡的負氧離子讓每一個器官、每一個細胞都在幸福的吶喊。
雖然身上的麻衣有些咯人,但也過得去,這一趟販私鹽回去,賺上一筆,然後就能過一段好日子,爹是保正,就是村長,村裡的地主也是自己人,日後的生活想必不會太苦,雖然這時代跟想象中的有些差異,但憑自己的本事,賺點錢弄點地當個富家翁,也不是什麼難事。
長孫弘睜眼看天,跟星星對眨著眼,盤算著這一世應該怎麼過才會富貴太平,大官大將他是不想去當的,責任太重,而且爬得越高摔得越慘,蒙古人過不了多久就要打進來了,在宋朝當再大的官也是死路一條,不如當個平安鄉紳穩當,再娶個十房八房媳婦,過過三妻四妾的癮,生一堆兒女,蓋個大房子,多好啊。
越想越帶勁,長孫弘琢磨著,該到哪裡去實施這個計劃呢?南邊是不行的,蒙古人沒人性,屠城屠出了藝術的屠夫,到一處殺一處。大理也不行的,蒙古滅宋第一個就先攻的大理。
去哪裡呢?再往西走?那就是印度了,或者往東,去朝鮮,日本也行,把織田信長的爸爸扼殺在搖籃裡,搶了島國,嘿嘿嘿。
長孫弘傻笑起來,弄得守在他身邊的李猛和李大福一個勁的看他,莫名的奇怪。
水波聲起,長蒿撐在水裡特有的“刷刷”聲在夜裡分外的清楚,蹲在前面的長孫豪做了個手勢,人們一個挨著一個的站起來,捏緊手中的扁擔。
船來了。
進哥兒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他在船頭上喊:“到了、到了,船家,就在這邊,我們的夥計都躲在這邊。”
船伕將船靠了過來,嘴裡還在嘮叨:“黑燈瞎火的,世道不太平,你那東家鑽進錢眼裡了,敢走這邊小路,土匪就愛這樣的主,你們不遭搶誰被搶?唉。”
黑暗中,長孫豪一個箭步就從蘆葦蕩裡跳上了船,他身材魁梧,震得小船左右突地一沉,嚇了船伕一跳,船上烏篷上掛著一盞氣死風燈,搖曳的燈火下,接二連三的跳上十餘條漢子。
船伕的臉“嗖”的一下就白了,這夥人的架勢,哪裡像尋常糧店夥計的樣子,船伕是個跑慣了水的老船工,一見就知道,今天怕是碰上強人了。
於是不等進哥兒從一個李家村人手裡接過朴刀來架在他脖子上,他就先“噗通”一聲跪倒在甲板上,戰戰兢兢驚慌失措的叫道:“諸位好漢,小老兒一無錢二無物,家裡也沒啥好東西,就靠這條船養家餬口,請高抬貴手,別害我們性命!剛才那擔米,就擱在船艙裡,分毫未動,請好漢收回去罷!”
長孫豪大步走過去,擰小雞一樣把船工揪起來,笑道:“不必害怕,我們不劫財不傷命,只要你送送我們,船錢我們照給。”
船工哪裡敢信,一個勁的討饒,這人個子矮小,被高大的長孫豪提在手中,腳不能粘地,非常狼狽。
長孫豪正欲再說,卻聽有人大喊:“不準傷我爹性命,快放了他!”一個人影從船尾跳了過來,手持一根長長的竹篙,尖尖的頭對著長孫豪。
不等那人靠近,長孫進後發先至,朴刀化作一片寒芒,斜刺裡砍了過去,將竹篙砍作兩段,拿著竹篙的人措手不及,剎不住腳下,一頭撞了過來,被長孫進輕易的絆倒,一腳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