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不罕的羊皮紙,很快呈送到了理宗皇帝的案頭。
大內召集的緊急廷議上,各尊大佬濟濟一堂,以史彌遠為首,眾口一詞的向理宗提議答應蒙古人的要求,與之結盟,理由很充分,並且只有一個:滅了金國,報仇雪恨。
有個別頭腦稍微清醒點的,提議是不是拖一拖,等蒙古人和金國兩敗俱傷之後,坐收漁翁之利。
這個極為聰明的建議,被嚴厲的呵斥了,天朝上邦,豈可行此齷蹉的拙計?既然蒙古人千里迢迢的前來結盟,就該堂堂正正的與之約法三章,而且一旦動作慢了,蒙古人打進汴梁城,北地收復又變成了黃粱一夢,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於是說這話的人縮縮脖子,訕笑著閉上了嘴。
理宗也熱血上頭,百年前的遺恨總是陰魂不散的繚繞在他的頭頂,揮之不去,雖然這些年來太平日子過得舒心,但突然有人跳出來邀約他一起去把佔了他祖宗睡覺床位的外族趕走,他還是很高興的。
於是計議很快的有了決斷,理宗下旨,派使臣隨蘇不罕返回蒙古,攜帶國書面見成吉思汗,與之歃血結盟,南北夾攻,會飲汴梁城下。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秘書監開始擬寫國書,禮部挑選使臣人選,並準備一應禮物,樞密院和兵部調配護送兵馬。
二十多年前的海門尉、現在的太府卿王柟,再次被挑中,成為與蒙古國通好的使臣,以五十多歲的高齡,復又跨上了北上的健馬,迎著初春帶著融雪寒氣的北風,踏上了又一次談判的旅程。
當然了,這一切長孫弘是不知道的。
他託人給家裡去了一封信,順便送回去一些錢糧吃食用度,就興致勃勃的與段五一起,策劃著南下的行程。
敘州也屬潼川府路,與合州之間距離不過五百多里地,過昌州、富順監、戎州和祥州即到,但其間山脈重重,道路極其難行,特別是戎州和祥州一帶,羊腸棧道在山脈峭壁間鑽來鑽去,地質條件複雜,落石山洪頻發,常常是早上搶修出來的道路,到了晚上又會被泥石流沖垮,川人南下,很少走這條路。
這也是石門蕃部與世隔絕的天然地理環境,千百年來,此間的蠻族一直自生自滅,很少有外人打擾,中原城頭大王旗號變換,這邊卻幾乎從不受影響,部落土司的原始生活狀態與世無爭。
總之一句話,要想過去,必須費一番力氣。
不過這阻擋不了長孫弘迫切的心,他與狗子交代清楚紙漿的配置方法,叮囑要特別保密,這是今後安身立命的法門。也跟張家村的張木匠捎去口信,碾米機的收益,直接給狗子就可以了。
也向書院請了假,對周夫子撒謊說要去外地奔喪,長孫家本是外地人,周夫子也知道的,自然不便說什麼,只是要他早去早回,畢竟春試就在三月底就要開始了,千萬不要耽擱。
他和段五一人備了一副擔子,挑了一些鹽鐵之物,都是山裡缺少的用品,用苫布蓋了,又背了一個包袱皮,裝些衣物盤纏,乾糧水葫蘆,在二月底的一天清晨,辭別瑞福祥眾人,出城門朝南行去。
段五是最為高興的,他年少離家,多年未歸,石門蕃裡的家人魂牽夢縈,父母尚在,遊子心憂。
臨行前,長孫弘去縣衙討了憑由,有王貴在,很容易就得手了,一路暢通無阻。
出合州,過昌州,一路都是初初穿越過來時跟長孫豪兄弟販賣私鹽的風景,此時舊路重走,別有一番感慨。
那時長孫弘還是一個性命堪憂隨時可能送命的病弱少年,一場傷寒就奪去了生命,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李弘附身,此刻的長孫家已經絕後了。
販賣私鹽,見不得光,長孫豪帶著眾人都是夜行曉宿,藉著星光月芒趕路。今日卻不同了,長孫弘和段五光明正大的走著道,大山中奇妙的風景歷歷在目,山谷中清風漫漫,兩邊山樑上猿猴嘶鳴,野草萋萋,野花芬芳,雖然四下裡荒涼無人,卻也走得有勁。
段五在旁人面前是個悶聲葫蘆,一棍子都打不出屁來,怕別人聽出他的蠻人口音,嘲笑譏諷,所以一直不肯說話。但一路上跟長孫弘卻嘴巴都沒閉上過,不停的向長孫弘介紹石門蕃的情況。
長孫弘也聽得用心,不時的還開口提問,問一些感興趣的話題,比如大山中種田如何開墾,收成如何,用水怎麼解決,對外交流跟誰比較多,等等等等,很多時候段五沒有說清楚的,他還會提醒一下。
如此走了幾天,即將進入富順監的地界。
宋朝郵驛發達,雖然不像後世明朝那般十里一驛、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