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這個,但什麼歌要唱得那麼久呢?
李建國昨天就知道,兒子現在已經會寫曲了,他說能輕輕哼出最好的旋律,他把好幾首他喜歡的歌都譜上了曲子,還改了詞,是哪一首呢?
李一鳴撐著下巴,看著窗外的天空和遠方,那表情,不像在噪音裡坐著飛機,而是像是在聽著最美妙的音樂。
李建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天空,想起兒子剛才站在舷梯上的那句莫名的話,還有那個突然的軍禮......那朵小小的蒲公英......
“起風了?”
李一鳴微微點點頭,手指在窗沿輕輕敲動著無名節拍。
李建國心中帶著淡淡的愁緒,斂著眼神靠著座椅上,手指輕輕捻著那小小的草籽,思緒在漫長的時光中飄散。
剛畢業的自己,和那些同伴們,像一朵朵蒲公英,在風起之時被吹起,向東向西向南,散落到祖國各地,轉眼就是二十年,兒子一天天長大,自己好像也老了。
幾天前,自己帶著退學的兒子,從沈縣啟程,好像逆著時間在行走,在兒子的影響下,自己好像也一天天變得年輕起來。
只是,李建國很擔心!
他幾乎是眼睜睜看著兒子在面前生長,成長的速度快到李建國猝不及防的程度。
李一鳴扭過頭:“爸,你不舒服?”
“沒事。”李建國搖搖頭,往後靠了靠。
看著兒子的側臉,模樣並沒什麼變化,但感覺卻很不一樣了。
曾經那個懵懂天真的少年,那個驚訝於世界之複雜,掙扎於那些夢中故事的兒子,不知不覺已經長大了......
貨車腳踏車火車飛機,招待所賓館火車站殯儀館,來來回回走走停停,家鄉沒去成,事情卻做了一大堆。
剛出家門頭幾天,這個臭小子,總是小心地跟在自己邊上,認真觀察著這個社會,輕聲說著自己的理解。
那些話有的對,有的錯,有時天真得讓人發笑,卻也認真得讓人無法計較。
那時候,他還會帶著一些猶豫,很多事都會向自己徵求著意見,然後說出自己的不同想法,但往往在一段時間沉默之後,他變得更加堅定,現在已經到了無所畏懼的程度了......
半個月之前,兒子還捂著被自己打腫的臉硬著氣對著自己說:
“我要去香江!.......我知道怎麼去!......我可以抱著輪胎游過去!”
後來,自己帶著兒子去了榕城,在和平賓館,抓完敵特的兒子坐在大桌子後看著自己小聲說:“我們可能得準備兩個輪胎...不能讓你犧牲在那裡......”
我當時是什麼樣的表情?
“只交資料,是不夠的!”那天兒子在和平賓館,看著漫天的紅霞,似乎是這樣說的。
又去了杭城,在那裡,他上了一堂課還坑死了一堆外商,拿個破證明弄出了六十多萬美元的外匯,笑著和自己說了一堆如何借勢,全然吃定那些人的樣子,結果,前天杭城賓館已經傳來喜訊——貨款兩訖!
追悼會前,那個要提前下車的孩子,那個抬著頭問自己是不是膽小的兒子,在自己面前,拿著松針和樹枝樹葉,扎出個栩栩如生的紅小鬼,和軍區首長蹲在地下,寫寫畫畫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兒子又回到了榕城,回到家,準備了更多的資料,這次再回榕城時,已經坐上了飛機。
現在,天邊就在眼前,半天之後,就是香江了。
這一飛機的人裡頭,不知道有幾個敵特,到了香江,不知道又會有多少危險,......
兒子卻充滿著無比自信,明知道會面對著各種危險,居然還笑著說著那是個豪華選單,還要去拿敵人的物資,......
李建國比誰都瞭解自己的兒子,他無論是帶著淚說的,還是帶著笑說的,都不是笑話,他,絕對是認真的,不但會去做,而且很可能做得到!
陽光從後面的視窗斜斜照進來,機艙裡散亂的光明亮著李一鳴的側臉,還有那輕輕敲打著窗沿的手指,隨著節奏微動的身子。
李建國順著兒子的目光看去,外面的天空是如此之藍,如此之美麗,似乎觸手可及的距離。
他聽不到兒子心中迴盪著是怎樣的旋律,但他知道,兒子要用指尖彈出的盛夏,並不是那個四季的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