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有國也走過來了:“怎麼了?”
“那孩子是個啞巴。”
黃民把兩人輕輕拉到一邊:“這孩子命苦啊,前年,她娘難產死了,她老子說是她剋死的,你也知道我們農村......”
“重男輕女,我知道。”蘇有國點頭,偏頭看了眼,女孩背上的孩子,“那孩子......”
“也是個女的,家裡連生兩個女的,她老子天天喝酒罵娘,今年年剛過,就跑進城裡跟人打閒工,把家就丟給個七歲的啞巴孩子,接著我聽人說過海了。”
“偷渡了?”
“好像是,反正估計是不回來了。”
黃民示意那邊呆呆站著的女孩,“把孩子丟了不管,這種情況又不能申請五保戶,都是村裡親戚,各家各戶看著輪流帶著吃飯做點雜事。”
“也沒上學?”
“她又聽不見,怎麼上學,她還帶個娃娃,女的又沒人要養的。”黃民輕輕搖頭。
“那田是?”
“現在村裡都是各家承包的田,她家有兩畝是在山裡,五月份山裡崩了一次,給弄壞了,也沒人幫著再種,這孩子就自己一個人把苗撿回來偷偷種了。所以晚熟的,就只有她家了。”
蘇有國眼睛一熱,回頭看了一圈人,含著怒氣問:“都是鄉親,別家沒幫點忙?”
“不是不幫,各自家都有事,種完田去城裡做點工,再說她那兩畝地也打不了多少糧食,唉......沒吃的就到別家吃兩口,也餓不著,用不著特地幫著去弄那個田啦!”
黃民說得理所當然,“平時就看著點好了,別掉水裡。”
劉壯實搖頭,總覺得處處不對,扭頭看了看那丫丫,瘦瘦小小一隻,揹著妹妹,揪著衣角,罰站似地。
“唉......”
只一看那模樣就覺得心裡發堵,彎腰笑著招招手。
那女孩慢慢挪過來,個頭小小地,抬頭看著,背上的娃娃睡得很香。
劉壯實幹脆蹲下,很勉強地擠了個笑臉,伸手理了理孩子的頭髮,嘆了口氣。
七歲的孩子,一個人拾掇兩畝地......估計還揹著這兩歲的妹妹,這都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伸手把女孩小心抱了起來,看向蘇有國:“說餓不著,這明顯營養不良啊!”
蘇有國點點頭,從口袋裡摸出顆酥糖,遞給她。
女孩盯著看,卻沒接。
蘇有國輕輕剝去糖衣,遞到女孩嘴邊,女孩伸手接過,猶豫了下,偏了下頭,似乎要看後面,接著要放進口袋。
“不不,這個你吃,不要留,”蘇有國從她手裡拿過糖,小心放進她的嘴裡,笑著問,“是要給妹妹的吧?”
女孩張張嘴,沒發出聲音,目光怯怯地,從他臉上移到頭上,有些出神。
劉壯實摘下蘇有國的軍帽,放在女孩面前,輕聲問道:“你喜歡這個?這個是軍帽。”
女孩伸出手,摸了下帽子上的紅色五星,點點頭。
“她是怎麼啞的?”蘇有國問道。
“一兩歲時發過燒,就啞了。”黃民搖搖頭,也不知應該怎麼說。
“那是聽力受損了,聲帶沒壞,還可以學說話。”蘇有國看看女孩的眼睛,笑著,“明天叔叔送你去學講話。”
黃民很吃驚:“可以嗎?”
“可以的,我們下來前手冊上有寫,聽力嚴重受損的,可以帶去重新學習講話。”
“可聽不到怎麼學?”
“聽是聽不到,但至少能開口說。就是得一步步教,有辦法的。”
黃民感嘆點頭:“沒想到我們國家科技已經這麼發達了,前天我聽說地震能測,現在連啞巴都能治......”
蘇有國看了看劉壯實,下來之前的工作手冊寫得非常細緻,哪些情況要了解,哪些情況怎麼處理。
聾啞兒童,有這一項,上級考慮得非常周全。
“要多少錢,我讓村裡湊一下。”
“都是免費治,明天就送出去吧,還有別的看看有什麼病。白內障什麼的應該有。”
劉壯實看看女孩,溫聲開口:“你家的田,叔叔們幫你種!”
女孩睜著大眼睛,不明白他說什麼。
“她聽不懂,我比給她看....丫丫,你的田,交給我們,”
蘇有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外面的一片田,再指了指自己,指了指劉壯實,又指了指不遠的軍車,再指著軍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