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她烏泱泱的眸子,到底不曾問出口。
他從隴右道回來後,素日裡的氣度如仙人一樣清華出塵,又是冷淡,但舉手投足間展露出強大的自信來,如這樣似有些萎靡的樣子,幾乎從未見過。因而,顧柔嘉總覺得,現下去見的這個人,定然不會是什麼尋常人物。
直到馬車停下,顧柔嘉這才打了車簾去看。只見此處很是冷凝,山壁被白雪映襯,黑黝黝的一片,上面枯枝纏繞,很有些頹敗之意。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眼,但顧柔嘉也立時認了出來,這是兩人時常見面的山谷。
扭了扭身子,顧柔嘉笑問:“你也是不厚道,既然有客人,怎的不請到王府去住下,反倒是安頓在這裡?這裡雖好,但冬日到底是冷了許多。”她到這裡,又噘著嘴,“況且、況且這裡是咱們時常相見的地方,不想讓旁人來……”
她最後也不下去,臉兒發紅,忸怩的揉著衣角。沈澈推開車門將她抱下車後,笑道:“我竟不知,嘉嘉是這樣心眼的人。”
顧柔嘉哼了哼,指著他心口:“我最是大方的人,從不心眼。”話雖如此,還是輕快的落地,侷促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我這打扮會不會輕浮了些?早該換一件大衣裳再過來的。”
今日為著赴宴之故,她一身淺桃色衣衫,外罩鐵鏽紅斗篷,發中兩個巧的銀簪,靈動而得體。她似是懊惱,沈澈握著她的手,輕聲道:“你這樣就很好,太過莊重反倒是不美。”
靜默的和他十指緊扣,顧柔嘉難免有些侷促,與他並肩往其中走去,山道邊的積雪白森森的。她忽的想到正月初一那日,她跟在沈澈身後進來,被一隻野兔嚇破哩,想到這些,她忍不住咯咯直笑。沈澈只笑問:“想到什麼了這樣歡喜?”
“我偏不告訴你。”顧柔嘉扭著身子,率先往山谷裡去,對於沈澈要自己見的人很是好奇。甫一去了山谷,卻見此處積雪滿地,那座墳塋和屋都被雪落得滿滿的,連一個腳印也沒有,全然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顧柔嘉不免一怔,沈澈已然緩步到了她身後,將她抱住:“嘉嘉隨我來。”
他著,牽著顧柔嘉的手,將她引到了那座墳塋前,骨節分明的大手將無字墓碑上的積雪拂落,動作輕柔,如同對待最珍惜的人。顧柔嘉有些詫異,心中有個不真切的念頭,忙伸手跟沈澈一起拂去積雪。待墓碑上再無落雪,沈澈似是哀慼:“你當日問我,這墓中是誰,我只與你,是一位故人。”他輕輕的撫著墓碑的稜角,烏泱泱的眸子裡沉寂一片,但顧柔嘉知道,這片沉寂之下,暗流洶湧至極。良久,他才開口:“這是我母妃。”
“宸妃娘娘?”饒是腦中有些不真切的想法,但聽得這話,顧柔嘉還是一驚,“先帝不是……”
當年先帝對宸妃可謂是心狠至極,狠到當著兒子的面下令將她活活勒死,甚至從沈澈的隻言片語中得知,宸妃死時似乎還懷有身裕先帝對曾經愛重的女子辣手到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顧了,不將宸妃掘墳鞭屍已然難得,怎會容許她下葬?
許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沈澈搖頭:“當日母妃被賜死後,身邊所有伺候過的宮人也被盡數杖保是那勒死母妃的督太監將母妃的屍身偷樑換柱,送了出來。”他到這裡,略帶了嘲諷,“他只受過母妃恩惠,又可憐母妃早死。其實我心知肚明,若無父皇默許,他那人精似的人,怎敢幹這樣的事。”
“人都死了,哪怕是先帝默許宸妃下葬,死去的人也什麼都不知道了。”顧柔嘉搖頭,心中難免苦澀,看著那無字的墓碑,蹲下身子心翼翼的撥開地上的積雪,這才跪了下去,沈澈忙要拉她,顧柔嘉搖頭不肯起身:“你這人才可氣,我是母妃正經八百的兒媳婦,怎的不該跪?還是你不是真心想娶我的?”
沈澈不免啞然,看著顧柔嘉跪在墓前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禮,這才起身,膝上已然溼了一片。沈澈將她抱在懷裡,唯恐她受了寒,忙將她抱起要進屋。顧柔嘉掙扎了一下:“別鬧,當著未來婆婆呢……”
“母妃最是心慈的人,更捨不得你壞了身子。”沈澈淡淡的著,推門進了屋,屋中雖也陰冷,但好過外面寒風凜冽。將她放在床上,沈澈飛快的升起炭盆,復望著顧柔嘉,“將褲子脫了。”
顧柔嘉腦中轟的炸開,紅著臉罵道:“下流!”
“丫頭滿腦子不入流,反倒是我下流。”沈澈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穿著溼褲子,病了可怎生是好?將褲子烤乾再行穿上才是要緊。”
心知是自己想岔了,顧柔嘉指著他:“那你不許看。”
沈澈含了些笑意:“才是母妃正經八百的兒媳婦,現下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