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中實在是呆不下去,便從床上爬起,小心翼翼的試了試,受傷的右腿沒有問題後,方才走到院中。
院子是典型的農家小院,大房三間,廚房一間,還有間茅房和間放東西的雜物房。除了大房三間是用磚頭砌的外,其餘都是用土坯堆的,上面覆蓋著乾草和瓦片。院子角落裡有口大缸,缸裡水是滿的,邊上有兩隻木桶,上面溼漉漉的。廊簷下掛著個籃子,籃子裡是大蒜。除此之外,院子裡就沒什麼物件了。
整個院子給魏良臣的感覺不是太差,原先他還以為這魏家就是幾間草房,現在看來要好的多。走到茅房時,魏良臣聞到一股臭味,這才發現茅房出恭的木蹲被挪了開來,糞坑裡的糞也少了大半,看樣子,多半是他爹魏進德挑糞到地裡施肥去了。
眼下是17世紀的明朝,化肥農藥肯定是沒有的,農民種田施的是農家肥,故而這農家肥很是金貴,除非實在沒有辦法,要不然農民可不願意在外面解手,這即是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的由來。
不過大多數農民家囤積的農家肥並不夠自家地裡所用,因而往往需要到城裡購買,這就衍生了一種行業,叫糞行。糞行的人將城裡的糞拖出來賣,來回一倒,十分的掙錢。糞工也是很吃香的一種職業,相較一般人家,收入都是不錯的。
沒錢去糞行買的便只能一家老小農閒時出門撿糞,撿的多是牛馬牲畜的糞,其中最多的則是狗糞。魏良臣記得,自己沒有上社學前,就常常被他爹魏進德叫出去撿狗糞。
有些滑頭的則是趁鄰居不在家,偷人家的糞,為此,村裡每年都會鬧上幾起關於偷糞的糾紛,最後多半由鄉老里正出面說和,把事情給壓下去。要不然為了點“屎事”鬧到縣裡去,縣尊嫌煩,村裡鄉老也沒臉面。
在院中轉了半圈,摸透了自己的“家底”後,魏良臣有些頭疼的坐在了門坎上。他倒不是頭疼自己怎麼來到了明朝,所謂既來之,則安之,事情已經發生了,良臣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適應這個時代,而不是抗拒牴觸,那樣對自己沒有好處。總不能前腳剛重生,後腳就把自個給結束了吧。
良臣現在頭疼的是自己怎麼才能在明朝生存下來,具體的說,是怎麼才能改變他的命運。他可不想跟他爹和哥哥一樣當個莊稼漢,面朝黃土背朝天,倘真這樣做了,那也忒對不住老天爺給他重活一次的機會。
前世,沒機會浪,今生,總要瀟灑走一回才是。
只是,他如何才能改變命運呢?
思來想去,良臣覺得自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便是讀書考科舉。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在明朝,做個讀書人肯定要比做個莊稼漢要強,要不然,他爹魏進德和哥哥魏良卿又何必節衣縮食供他上社學。然而,問題在於,如果良臣沒有記錯,社學的吳夫子可是當著他爹魏進德的面說了,他這輩子再也不會教魏良臣這個學生。
換言之,社學那裡,良臣去不了了。
另外,最要命的是,自打兩年前童生試的府試沒過之後,魏良臣就不肯再用心讀書,白白荒廢了兩年。當初,和他同屆的學生已經有一個考上了秀才,其他人要麼棄學務農,要麼去城裡學徒,就他成天和幫地痞無賴廝混,名聲早臭了,哪裡還能再上學。
這可真是個要命的事情,在明朝,想要改變命運,對農家子弟而言,只有讀書科舉這一條路,可這條路偏偏因為身體前主人的“胡作非為”給斷了,魏良臣是又急又怒,偏偏發作不得。罵來罵去,罵得不是他自己麼,須知,他現在就是魏良臣。
唉!
良臣嘆了口氣,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便琢磨著到外面走走。自打被打斷腿後,說起來,他也是有三個月沒出過門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老輩人說話,向來是不會錯的。
只不過,從門坎上起身時,良臣突然咯噔了一下,因為他意識到一個更大的問題,那便是今年似乎是萬曆三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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