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芳是公事公辦,中午就在備禦府設宴款待熊察訪使和魏副使,告訴二人他已向建州方面通傳,明日便可經撫順關往黑圖阿拉。屆時,建州都督奴爾哈赤自會派員前來接應。..
席間,也沒什麼可說的。李永芳是武將,熊明遇是文官,魏良臣是個雜流半吊子,能有什麼花花腔可說。
酒足飯飽,李永芳身為撫順軍政首腦,自是按例邀請熊明遇和魏良臣參觀撫順城。這個參觀撫順的駐軍情況倒不是重點,重點是撫順的教化。
大明如今重文輕武,撫順雖是衛所管理,但於教化文諭方面的重視卻是不落後於關內的。
熊明遇做的是兵部的官,但卻是文官,因而很吃李永芳這一套,很是高興的要李永芳前頭帶路,他要好生看看撫順的文教。
良臣對此沒興趣,可也不能不陪著,便跟在後面,不時打量李永芳兩眼。
關內鄉村的基礎教育是社學和私塾。
社學具有官辦性質,由縣裡撥款建立,以供平民子弟入學。私塾則是官私兩用,縣裡承擔一部分費用,餘下則是由地方士紳籌辦。相對教學師資和規模而言,私塾要強上一些,因為私塾主要是士紳大戶家的子弟讀書。社學那邊就基本上真的算是平(貧)民子弟就讀了。
從社學和私塾考上秀才後的學生方可進入縣學深造,爾後府學,再往後就是有名的書院。你要是爭氣牛逼,二甲進士以上,還能到翰林院轉一轉。國子監那裡,則主要是給官員子弟鍍金用的了。
撫順這裡的情況跟關內大致也差不多,但因為人口不及關內緣故,所以只一處衛學。
衛學就在文廟邊上,經過文廟的時候,李永芳特意頓足介紹,是說他任撫順守禦時特意籌資修建的。
熊明遇聽後,對李永芳好感頓時大加。原以為只是個武夫丘八,不想竟也如此重視孔聖先賢。
衛學裡肯定是早就接到通知了,良臣他們進去時,耳畔傳來的淨是朗朗讀書聲和老師們中氣十足的教課聲。
李永芳陪著熊明遇看了兩處課堂,熊明遇不住點頭表示滿意。良臣也不能不表示,滿臉微笑,時而深情看著學生,時而用力點頭,似是從這些孩童身上看到了大明的未來。
來到最後一個教室時,良臣卻有些怔眼,因為他發現裡面正在給孩子教課的竟然是個熟人。
這個熟人對他可不友好,乃是當日隨阿敏、札薩克圖在北京茶館外搬出大義訓了自己一通的那個建奴。
此人叫斐度,女真老姓赫舍裡家的。
這斐度也是運氣好,跟著舒爾哈齊上京做通譯回來後,就被調來撫順衛學做了教長,結果躲過了黑扯木一劫。
這個教長相當於關內書院的山長,是衛學教諭的副手。按理衛學教長怎麼也輪不到一個女真人來做,可是撫順地處邊境,境內除了漢民外也有不少女真人。這些女真人跟漢人一樣將自家孩子送到學堂求學,很多女真人實際已經跟漢人毫無區別,世代居住撫順,壓根不將自己當女真人看待。
聖人云有教無類,不但撫順這裡,遼東各地的學堂都接受非漢族子弟入學。很多人學成之後,也能在漢人的官府謀得事做。斐度就是這麼成了通譯,成了撫順衛學的教長的。
斐度知道外面有官員們在觀看,但卻表現的一無所知,很是賣力的給下面的三十多個孩子授課,倒沒發現那個被他恐嚇要扭送官府的小子。
因是最後一間了,李永芳有意請熊明遇進去看看,正要說話,卻見邊上的魏良臣眉頭皺起,很是不快的問衛學的人:“裡面教的是什麼?”
熊明遇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件事,裡面老師正在教孩子的文字並不是漢文,而是看著奇形別狀的東西。
“噢,大人有所不知,這些孩童都是女真人,所以學堂專門為他們設班,教習女真文。”衛學的教諭解釋道。
“女真有文字麼?”魏良臣的臉已經拉了下來。
那教諭愣了下,道:“十年前,建州都督已創文字。”
“創文字,立教化,建州都督所圖甚大啊。”魏良臣嘿嘿一聲,指了指裡面正在上課的孩子,“這些孩童雖是女真人,但父母既送我衛學求讀,自是要教習聖人之道,漢家文字,如何反授他們不倫不類的東西。”
“魏舍人此言差矣,建州左右衛及女真諸部落對我大明向來恭順,國朝自是要尊重其習俗,既有文字,自當傳習,使之繼承,如何能充耳不聞呢。”說話的是熊明遇,他對魏良臣的小題大做十分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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