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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部分

看我手裡方方的紙包,說:

“一沓子都是?”

“都是。”

“那好,”他對孩子說,“喊你大去。”

我說:“自家親戚恐怕不妥吧?”

“什麼親戚?俺這裡除了伯就是叔。”

我將信將疑地看著孩子跑出去。一會兒小孩子領來兩個人,其中有一個是我在開會時認識的,這才有點兒放心了。我當著他們的面把錢交給老駝。老駝毫不含糊地從櫃頂上取來一個紙包,從裡面抽出一張捲菸紙大小的白條,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又按了個手印——這就是收據了。

老駝往外送我的時候滿面微笑,讚揚說:“到底是文化人哪,辦事利落,心裡有組織啊!今後村裡人也會幫襯你,有什麼大事小情,只管來喊——葡萄熟的時候歹人多不?”

“不多不多。”

“嗯,不多就好。你這筆錢先放在村子上存著,嗯。村子富了那天,也不能忘了你。你現在是個發了大財的人啦。”

他說到這裡四下看看,對在我耳朵上問:“少說也有四十萬吧?”

“老天,我連四萬也沒有……”

“哎,咱都是在組織的人啦,不用瞞來瞞去。我心裡是個明鏡。打你種葡萄那天,從這路上拉出去幾車葡萄,你駝叔心裡都有數。過一輛車,我家二小子就在西牆上畫一道黑槓,如今這小黑槓子已經有一尺長啦。一斤葡萄少說也有一塊幾毛錢,那你算算看。”

我說:“可是還有本錢呢!再說葡萄園剛剛發展起來……”

老駝用煙鍋使勁敲著頭,嘿嘿地笑了:

“哼哼……莫騙老叔,莫騙老叔。村上人的脾氣是有酒大碗喝。嗯,莫騙老叔。”

我也笑了,差不多笑出了眼淚。

回到園子裡,我發現柺子四哥心事重重地站在那兒。他見了我就問:“頭午哪兒去了?”

我說:“出去走一走。”

他拍著腿:“你一走好了,來了三五個民兵,揹著槍,說是要來巡邏。他們這一巡邏可好,一人摘走了一大兜子葡萄。”

我的心沉了一下。我倒不在乎這些葡萄,我害怕的是他們沒完沒了地來巡邏。我知道他們來時我還沒有把錢交到村子上。我不願講這些,只對柺子四哥說:

“千萬不要把他們惹惱。你讓他們高高興興走開好了。”

“我倒是這樣,可是斑虎不願意,老要往上撲。到後來一個民兵把槍栓拉響了。我一看不好,趕緊抱住斑虎……”

秋歌

儘管葡萄園歷盡磨難,但最初的擔心總算沒有了——原來最撓頭的葡萄銷路,由於有了豪爽漢子武早,幾乎已經不成為問題。不僅銷售穩定,而且還可以賣最高的價錢。用武早的話說,我們的葡萄園出產的葡萄是最優質的,他是秉公辦事。

《你在高原》 第二部分 《我的田園》(48)

武早成了葡萄園的常客。這裡已經成為他遠遊的一個根據地。每次打獵他都把摩托車放在這兒,如果有時間,總是由我或柺子四哥陪伴他。雖然如此,他還是很難從那種絕望的情緒裡擺脫出來——無論什麼時候,他只要回憶起象蘭就萬念俱灰,做什麼都覺得沒意思。他說:

“我跟你講過,有一天我要把她領到你的園子裡來。那時候你見識見識吧。我相信你從來也沒有見過她那樣的人。那真是個沒法捉摸的小怪人兒……到時候再看吧。”

我只能應付著他的話。說實話,就我物件蘭的一知半解而言,我決不會喜歡這個人的。當然我們的園子也不會拒絕她,我們這裡可以結識各種各樣的人。真像他說的那樣,這個女人到底又有什麼好留戀的?當今之世類似的輕浮男女數不勝數,在他那兒怎麼就成了一件千追萬尋的寶物?不過總讓我心裡納悶的是:這只是一個*的四十歲女人而已,竟使一位豪邁英俊的大漢如此迷戀,不能自拔。我不願意得罪武早,更不願讓他失望。我只好說:“那是的,當然一定是的。”

武早是我們葡萄園的救星,也是我在這個平原上所遇到的真正不同凡響的一個人物。我不僅指他的見多識廣,也不是指他涉足藝術,而是因為我的確發現了一個極有趣味的人。這是一個任何時候都不會讓人感到枯燥的人。這樣的人在茫茫人海里實在難得一遇。像很多優秀人物一樣,他稍稍有那麼一點點神經質,整個人敏感得很。我漸漸相信與他的交往絕不僅僅是建立在一種世俗的需要上,不只是為了我們的葡萄園。當然我們極其需要他,而他也需要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