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縣這塊地方,風俗比較傳統, 一般父母在堂, 只要地方還夠住,都不分家的。
像趙二姨家那麼開明, 兩兒子一結婚就給分了家, 才是極少數。
“嗯,分家也是好的。”
人老了總喜歡兒孫滿堂,哪怕只有名義在,趙老頭也不例外, 他語氣有些澀然, 面色卻一鬆,點了點頭表示:“要不是時間沒湊上,我早就想給你兄弟倆分家了。”
兒子主動提分家,不管有千萬種不得已的理由,傳出去都是不好聽的,趙向東眼眶有些熱,“爸!”
“樹大有分枝, 你二姨家不是剛分了嗎?挺好的。”
趙老頭磕了磕水煙筒, “分了家我難道就不是你爸了?你還敢不回來看我?”
“當然不會!”
趙向東回答堅定有力, 趙老頭露出笑臉,“那不結了。”他吩咐小兒子, “黑子, 你去村頭胡家走一趟, 把你胡叔找來。”
大崗村村支書姓胡, 叫胡大海,就住在村頭,這是要找分家見證人了。
三言兩句,分家的事就敲定了,趙母愣愣聽了半響才反應過來,“黑子不許去!”
“咋就分家了呢?咱家房子蓋得夠寬敞,等黑子結了婚,也是夠住的呀。”當初咬牙把房子建八間,就是想著一家子能熱熱鬧鬧住一起。
趙母拒絕接受,怔怔問了好幾句,但老伴只是定定看著她,一臉篤定。
“黑子,快去。”
趙向陽看看爹看看媽,他十一歲了,明白分家意義,他也知道家裡爸雖不咋說話,大事卻得爸做主的,他抿了抿唇,最終跑出院門,往村頭奔去。
天崩地裂,她失聲痛哭,“咋就分家了呢?!東子出門在外,我能給他看著屋子啊?!”看著似乎差不多,但意義不同啊!
說起看屋子,不免想起導致分家的罪魁禍首,趙老頭說自己本來打算給兩成年兒子分家,但實情如何,趙母最清楚。
她恨極孫秀花,抓起掃院子的竹掃帚,“攪家精!攪家精!”
“我讓你拆散老孃的家,我讓你拆!”
孫秀花時不時犯渾,趙母天天罵,但真沒親自上手打過,以往都是喚大兒子管教他媳婦的,這次真的氣瘋了,掄起掃帚劈頭蓋臉打下去,“老孃倒了八輩子血黴,聽了媒人的話討你做了兒媳婦!天天禍得一大家子不得安寧!”
其實真不能太怪趙母,那年月很難,孫秀花身板跟男人似的,幹活一個頂倆,在當時壯勞力就倆的老趙家,優點是很明顯的,她後面還一口氣生了兩個帶把的,那些缺點也就不是不能接受了。
以前有多接受,現在就有多難受,趙母狠狠打了一通,氣喘吁吁扔下掃帚,“滾出去,給我滾回老孫家去,咱家供不起一個賊婆子!”
孫秀花鬆開護著腦袋的手,臉青鼻腫,身體疼得厲害,婆婆冷著臉說出這句話,語氣卻很平靜,她心肝一顫,這回真嚇壞了。
“媽!,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再有下次我自己回孃家去,媽給我一個機會吧!”
她哭得涕淚交流,糊在青青紫紫的臉上,披頭散髮,看著挺悽慘讓人無法直視的,但趙母無動於衷,冷著臉,使勁掙了掙被抱住的腿,“放手。”
就是這麼言簡意賅,反而更讓人心慌,孫秀花死不放手,餘光看見兩個一臉無措的兒子,眼前一亮,“石頭,鐵蛋,你倆快過來給阿奶說,要不以後就不能見到媽了。”
孫秀花嘴饞,平時愛分兒子的吃食,但這是親媽,要緊關頭小孩子肯定親的,兩小子一個八歲一個四歲,惶惶中找到了主心骨,忙奔上前摟住趙母的腿,“阿奶,不要趕我媽出門!”
四歲的小子甚至“哇”一聲嚇得大哭,他哥哥也抹了抹眼睛。
兩個孫子是趙母的心肝肉,她冷臉終於露出一絲裂縫,孫秀花瞅見了,忙嚎哭道:“媽,我錯了,我會改的的!媽給我一個機會吧!”
“好了,向前,你領石頭他媽回屋去。”
說話的是眉心緊皺的趙老頭,村頭並不遠,胡大海馬上就到了,不管如何家醜不好外揚。
哭嚎這麼大聲,鄰里都聽見了,但被聽見總好過被人親眼目睹,他又吩咐趙向東,“東子,你攙你媽回屋歇著,燕子也去。”
趙向東應了一聲,上前扶趙母,趙母仍帶一絲希冀看著二兒子,他胸口悶悶地難受,但最終還是把心一硬,低聲安慰道:“媽,我有了假期就回來,跟以前一樣的。”
“不一樣的,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