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自主的他輕輕放下了抱緊腦袋的雙手,身子也緩緩的卸下了力氣,兩腿彎曲,慢慢的盤坐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無盡黑暗的魂海之中,適才還肉眼可數的血絲,在巨棒的攪拌之下,竟是不過片刻,就變成了密如珠簾的血『色』瀑布。
黑與紅,呂光沉靜的心神,‘看’到了自己魂海中的場景,那種倍感壓抑的氣氛,逸散著生與死之間的無奈和彷徨。
或許,瞬間之後,這根巨棒就會把自己的魂海給捅一個大窟窿。
魂海中的顏『色』混沌漆黑,杳無一絲『色』彩可言。這片空間,等若是一戶深夜裡沒有點燃油燈的小屋。
那根通天徹地的巨棒,轉動的速度依舊未有減緩,而在此時,呂光也習慣了魂海中所發出的脹痛,已然痛的有些麻木了。
沉默,當痛苦也已變得習慣時,那麼死亡也就會在不遠的前方。
但,除了死亡,還有一種名為“新生”的東西,在支撐著天下世人,邁過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
呂光此時豈非也正在面臨著這樣的局面?
氤氳的血氣,飄『蕩』懸浮在呂光的魂海之中。
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黑暗,在他‘眼中’倒映盤桓。
雖然經過自我麻痺暫時忘卻了痛苦,可肉身魂海中所傳出的劇烈疼痛,卻是抹殺不掉,消滅不去的。
還能支援多久?
呂光不知道是在問誰。
細若遊絲的感覺,支撐著呂光沒有睡過去,可是眼皮皺的卻好似田間野地裡的一盤向日葵,心神之念業已變得不再靈動有力。
要死了麼……
似閉非閉的眼眸,已經看不見眼前的絲毫景物了。即便能夠看到,此地也是幻象所設。呂光不再希冀著會有人來救他,只因事前他就知道金童玉女,也是自身難保,破陣不利。
人之將死,在最後一瞬,魂海中的念頭,到底在想些什麼?
什麼也沒有了,宛如所有的一切,都被封印到一個錦盒裡。
一道道念頭,有條不紊的化為了虛無。
呂光就這麼無可奈何的看著這一切在自己眼前發生,毫無徵兆的來臨,沒有絲毫辦法可以阻擋。
人生在世時,那一道道跳動活躍異常有力的念頭,猶似無數顆珠子,被時間這根無形之線,串聯在一起,最終織就成一掛珠簾。
譁——
就在此刻,珠簾裡那一根根絲線,卻砰然斷開了。
一顆顆發著清瀅瀅亮光的珠子,恍如萬千雨滴,一下子落進了魂海海洋之中,泛起的波瀾,竟是瞬間吞噬了那根兀自攪動不停的血紅巨棒。
呂光‘眼睜睜’的看著所有的珠子,全都一齊掉入魂海之中。
當這些念頭一個個開始潰散消失時,他清楚明悟的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將會走到終點。
呂光只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周身各處,沒有一絲觸感了,眼前金星閃動,耳邊嗡音不斷,魂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記憶畫面全都一一消逝。
不能坐以待斃!
在千鈞一髮之刻,呂光心神一動,伸手一抓,握住了從天而降落往魂海深處中的最後一顆珠子。
這支援他能夠活命到現在的最後一縷念頭,會是什麼呢?
呂光緊緊的握著這顆珠子,持著這縷念頭,生怕它會一不留神從自己掌中溜走。
這一瞬,已是永恆。
呂光就好像童年幼小時,得到耐玩之物後的欣喜模樣。喜悅期冀的心情,蔓延在這最後一縷心念中,把他的心神撐的滿滿的、漲漲的。
究竟是什麼?
攤開手掌,呂光望著這顆猶在散發著青幽之光的珠子,站在魂海岸邊,神情面目一片痴呆。他呆呆的看著,看著珠子上映像著這幅過往許久的記憶畫面。
呂光,他看到了什麼?
不悲不喜,不驚不採。
這一站,恍如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