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想到了香姨娘這個“特殊人物”。
這個特殊,不是指香姨娘在沈家的特殊地位,而是指她做為“姨娘”這個角色,對許碧的特殊意義——沈家,也是有妾的。
都說父母的婚姻觀念會影響到兒女,那麼沈大將軍有妾,而且香姨娘於沈雲殊又十分親近,那麼幾乎可以確定,沈雲殊——也不會反對納妾。
許碧瞪著眼睛看著帳子頂。從青霜爬床失敗之後,她好像一直就沒弄明白一個問題——青霜和紫電的失意,其實是因為她們是沈夫人挑出來的,所以沈雲殊一直防著她們。他防的是沈夫人的人,而不是兩個潛在的通房丫鬟。事實上,如果不是他長期身在軍營,或者紫電和青霜不是沈夫人挑的,又或者根本沒有沈夫人這個人而是連氏夫人活著,那他今年二十歲——她許碧嫁進來的時候,他身邊應該就已經有人了,就像沈雲安現在房裡的剪秋一樣。
剪秋的事兒,雖然不曾大張旗鼓,但月例銀子一換,滿府的下人也就都知道了,自然在許碧面前說過。可就是那會兒,她都沒有聯想到沈雲殊這裡,現在回想起來,也真是傻不愣登了。
沈雲殊半天都沒有聽到許碧的聲音,黑暗之中也看不見什麼,他停頓片刻,還是輕咳了一聲:“你——”待要開口喚她一聲,才發現這些日子他總是帶點戲謔地稱她“大少奶奶”,以至於此刻竟不知該叫什麼才好了。
這麼嚴肅的氣氛,再叫大少奶奶自然不合適。可若是叫“許氏”,又未免顯得太冷淡了些。畢竟她也是一心為沈雲婷著想,便是言語之中有些出格的地方,似乎也不必如此嚴厲——她年紀還小呢。
但若是叫“碧兒”,好像又……又有些太過親切了。現在犯錯的是她呢,他是得要教導她才是。
沈雲殊正在為難,便聽許碧冷冷地說了一句:“大少爺,若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那連家表妹就不該到江浙來。父母不在,長兄如父,她就該聽從兄長的話,乖乖嫁到別人家去做妾!”
沈雲殊一時無語。的確,如果真是咬定了父母之命,連玉翹就根本不該對兄長的安排心生怨懟,以至於千里出逃。
“這,這怎會相同——”沈雲殊噎了片刻,終於想起了反駁的話。連玉笙是為了自己利益把妹子賣去做妾,而他自然會替沈雲婷仔細挑選一個門當戶對、人品穩重的夫婿,這裡頭可是有天壤之別。
許碧不吭聲。其實她現在想說的根本不是這件事,但她想說的話卻又並沒有理由說出口,因此只能沉默。
沈雲殊又等了片刻,見許碧還是一言不發,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我先走了……你好生想想,今晚的事錯在哪裡。”到底還是補了最後這一句。
自從宣城驛救人之後,他覺得許碧與一般女子不同,也就對她格外寬容。可這寬容不該是無限制的,以至於讓她如此——沒規矩,說起話來無所顧忌,連父親都指摘了進去。若是再不管束,萬一她在外頭也這般口無遮攔,卻要如何是好?若真是丟了沈府的臉面,沈夫人必會藉機發作,到時候她怕就要受罰了。
許碧聽著沈雲殊下了床,然後開啟窗戶翻了出去。窗戶重新落下的那聲輕輕的嘎吱聲讓她莫名其妙地鬆了口氣,但緊接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感覺就隨之而來,既像失望,又像傷心……
到了這會兒,她不得不承認,她喜歡沈雲殊。是的,從前的三十多年她都沒有戀愛過,所以直到現在,她才能確定,她的確喜歡上了沈雲殊,雖然這個過程完全跟她從前想像過的不一樣。
不但是過程與她想像的不同,就連物件,都跟她想的完全不同。
許碧在黑暗之中苦笑了一下。其實一直以來,她都在有意無意地迴避一個問題,那就是——她現在的這個身份,許二姑娘,已經嫁人了。在她剛剛穿越過來的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她的歸宿。
只不過,因為年紀太小而沒有圓房,已婚的身份就好像還並沒有那麼咄咄逼人不可忽視,所以她從頭至尾,都沒有把沈雲殊當成自己的丈夫。更多的倒像是個朋友,或者說,是男朋友。
然而,情況並不是這樣的。實際的情況是,沈雲殊是她的夫君,而這是個小妾合法的時代,並且以沈雲殊的身份,納妾或收通房,以這個時代的標準而言都是正常的。很顯然,沈雲殊自己大概也是這麼想的……
早晨起來的時候,許碧覺得腦袋有點昏沉。知雨端了洗漱的熱水進來,一抬眼就吃了一驚:“姑娘,這是夜裡沒歇好?”
“什麼?”許碧有些懨懨地抬起眼睛,隨即被知雨捧到眼前的鏡子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