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千萌心頭猛的一陣刺疼。

原來不但瘋傻了，還，還毀容了，那，小玖，小玖的心，該有多痛！

五歲離開，一直以為死了的阿孃，此刻，突然以這種姿態，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感覺，這女人，就是小玖的阿孃。

慢慢轉眸，看向了他，有幾分哽咽的低喚了一聲，“小玖……”

仿若一聲遙遠的呼喚，把悲愴成冰的他拉了回來。

五歲的記憶太遙遠，遙遠到，他早已模糊了阿孃的模樣。

臨別時，只記得那一雙愁怨的眼睛，和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喊，“玖兒，無論如何，要活下去，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他活了下來，多少次，差點活不過來的時候，他記得阿孃臨別時那悲愴得幾要死去的呼喊，便一次又一次的頑強的活了過來。

直至活成了現在這般堅強的模樣。

可是，阿孃……

自從得到了阿孃沒有死的訊息，他無數次幻想過與阿孃重逢的畫面，可，沒有一幀是如此這般模樣……

他浴血奮戰，沙場歸來，成了人人敬佩的戰神王爺，而她，竟成了這般模樣……

她就是阿孃啊，這雙眼睛，當初的撕裂和掙扎，換成了此刻的空洞與『迷』茫，他卻記得，阿孃就是有一雙如此這般的眼睛。

一滴晶瑩的淚從眼角落下，瞬間便飄散在了夜風裡。

他忽的翻身下馬，一屈膝跪在了她的面前，“兒臣，兒臣救孃親來遲，請，請……”

後面的話，他竟是哽咽得再也說不出來。

那老婆婆嚇得，瞬間又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她知道這傻子不是簡單的人，這麼多年來，因為照顧著她，自己衣食無憂，她以為，這傻子不過是哪個富貴人家丟棄的傻女兒，可，可看這陣仗，竟不是一般的富貴人家啊！

那『婦』人，空洞與『迷』惘的眸子，突然錯愕了一般，死死的盯著面前的男子，突然伸出了手，一把抓起他的右手，擄起來一看。

一個小小的，刺入肉的“霍”字，豁然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裡。

這是他五歲被送走前，她『逼』他刺下的字，是要提醒他，他身上流著一半霍家的血脈，永遠不能忘記霍家被血洗滿門的慘烈！

這是她的玖兒，裝傻扮瘋足足二十年，她終於得以活著見到了她的玖兒。

“阿玖……”

她低低一聲，嗓音瞬間沒有了剛才的純真如孩童，卻是乾枯沙啞生澀，仿若在日光下暴曬了千年，風乾成了沙塵漫天。

“阿玖……”

她顫抖著抬起手，一點一點，撫上了他的頭，他的臉，他的頸脖，他的身子……

這是她的玖兒啊，長成了如此這般模樣！

鐵骨錚錚，果然是流著他們霍家的血『液』！

“阿，阿孃……”

他低低叫了一聲，嗓音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悲愴，還有深深的愧疚。

他對老太婆的話，一直半信半疑，一直處於試探和查詢階段，沒有及時進行更深入一步的動作，以至於阿孃受盡瞭如此之多的煎熬！

心，仿若被利爪撕裂，鮮血淋淋！

“嗯，是阿孃，阿玖，你終於回來了……”

她捧著他的臉，乾枯的淚水，忽然從眼眶深處，一滴一滴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