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人中上還帶著一根顫悠悠的銀針坐了起來,一臉茫然地看著周遭一圈兒人。
羅氏、劉氏、沈涔、沈沅、苗媽媽、芳菲、曾嬸、玲瓏,都在。
還有一個人……
一張,在這裡少見的古銅色的臉。
是一個濃眉大眼的中年人。
沈濯有些發傻。
羅氏已經擦了淚,屈膝向那人道謝:“多謝歐陽大人相助。”
歐陽大人?這人是個,官?
沈濯發著蒙,傻傻地看著那個人。
那人站了起來,拱手道:“嫂夫人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令愛年幼,這失魂之症,聽老人們提起過,還是要多休息多保養。身子強健了,病症自去。”
邊說,邊朝著沈濯伸過手來,手指在她鼻子下頭一晃。
沈濯呀了一聲,雙手一伸掩住了口。
疼!
那人低下頭,將銀針收進了一個小小的布囊。
哦,是在從自己的人中穴上拔針。
羅氏忙命沈濯:“還不快向歐陽世伯道謝?”
沈濯眨了眨眼,這個人,是認得的?
“謝謝歐陽世伯。”
那人終於露了一絲笑容出來,點點頭:“沈世兄這女兒,除了一雙眸子,五官倒是跟他十分神似。”
咦,是爹爹的朋友?
收拾好了東西,那人再次拱手,立即道別:“先前為了孩子的病,事急從權。在下失禮了。這就告辭。”
看著沈濯沒什麼大礙,羅氏便鬆了口氣,立即恢復了端莊淑靜,欠身道:“委屈歐陽大人了。聽聞尊夫人及公子小姐都在左近,小婦人早些年便遙知清雅,欲請一晤。還請大人轉達。”
那人稍一躊躇,點頭答應:“既是如此,在下告知內人一聲,令她前來請見便是。”
羅氏滿口說著不敢當,令苗媽媽和荊四送客。
那人前腳一走,後腳羅氏便又撲到了床前,拉著沈濯的手,眼睛緊緊地盯在她臉上:“微微,你感覺怎麼樣?”
沈濯端起了一臉茫然:“沒怎麼樣啊。娘,我怎麼了?”
劉氏滿面懷疑地看著她,插話:“濯姐兒,你剛才暈倒了,昏迷了一個多時辰。你不知道?”
沈濯看著她,搖了搖頭,轉向母親:“娘,我覺得有點累。”
羅氏忙招呼曾嬸:“給微微弄點湯湯水水的東西來。”又命玲瓏:“好生服侍你小姐歇著。”
然後轉身對著劉氏露出和婉笑容:“二嫂,多謝您跑這一趟。微微現在好了,咱們外頭坐吧。”
劉氏只得含笑點頭,和羅氏一起去了隔壁的船艙。
沈涔和沈沅也跟著站起來。
沈沅便關切地安慰了沈濯兩句,便約著姐姐出去。
沈涔卻不肯走:“你先去吧,嬸嬸見不到你該擔心了。我陪微微坐一會兒。”
沈沅腳步停了停,定定地看著她,過了一瞬,才扯了扯嘴角,轉身出了艙門。
沈涔便走到沈濯跟前,坐在了旁邊剛剛羅氏坐的凳子上,溫柔笑道:“除了累,還覺得哪裡不舒服?”
沈濯本想編個什麼瞎話,但看著瘦得弱不勝衣的沈涔,想起來國公府花園梅樹邊,她那一低頭的嬌羞臉紅,改了主意,吐吐舌頭,悄笑道:“哪裡都沒不舒服。不想讓二伯母追著問了,怪煩的。”
沈涔噗嗤一聲輕笑,表情越發柔和,伸了手,試了試沈濯額頭的溫度,回頭看了一眼艙門。
玲瓏多聰明的人,見自家小姐願意跟這位國公府的涔小姐交好,忙的自己走了過去,朝外探頭看看,然後關好了門。自己便站在門邊,叉手低頭,恭敬守在那裡。
沈涔的目光在她身邊便輕輕轉了一圈:“你這丫頭真聰明。”
沈濯笑嘻嘻的:“涔姐姐,剛才來的那人是誰呀?”
沈涔哦了一聲,告訴她:“說是你爹爹的同科進士,在翰林院熬了三年,外放了一個揚州什麼地方的縣令。因守著江邊呆了兩任六年,都水監要調他去做監丞。也是路過山陽,在這裡歇腳。看見你們家荊四一個一個醫館打聽有沒有人會醫失魂症,他就問了一句。他們家祖上是行醫的,又聽說是你爹爹,立即便拿了一套針過來了。”
說到這裡,沈涔露了三分之前的活潑出來,睜大了眼,手指一比劃:“我瞧見他那布囊裡,還有這麼長的銀針。他給你按了脈,去拿針的時候,手指還在那針的地方停了一停!簡直要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