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只覺得滿口都是苦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看了呂媽媽半晌,方帶著哭腔問:“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這一句話,呂媽媽滿面慘然,在馮氏的面前跪了下去:“夫人,我怕是,要連累你了……”
馮氏掩面哭了起來。
沈濯眯著眼看著她們,覺得場面有一絲怪異。
呂媽媽撐著膝蓋站了起來,挺直了腰背,冷冷地看向沈信言:“大老爺的愛女逼著我夫人將大小姐送去了歸海庵。”
沈信言頷首:“殺人者死,沒有要她的性命是我微微心善。”
呂媽媽冷哼一聲:“這件事上,你們大房沒錯。然而,二老爺卻不這樣想。他不敢發你們大房和老夫人的脾氣,就把氣全撒在了我夫人的頭上。”
沈信誨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雖然惱怒,卻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攪進去,索性抱著肘別開了臉,一言不發。
呂媽媽輕蔑乃至厭惡地瞥了他一眼,看到馮氏身上,卻滿臉疼惜:“我們夫人幾下裡受氣,可她又做錯了什麼呢?就為了一個破了相的姨娘,這些日子不知道被砸了幾回屋子了。甚而至於,姨奶奶的廚房被二小姐砸了,也要我們來補東西。”
馮氏低著頭,眼淚一雙一對地往下掉。
呂媽媽嘆了口氣,眼神飄向外頭,那個方向,應該是上黨:“當年在家裡,雖說我們小姐不是嫡出,卻因為嫡母沒有女兒,所以直接記在了名下。我們小姐也曾經金嬌玉貴過,也曾經被千寵萬寵……”
馮氏憋不住哭聲了。
沈信言靜靜地等了十息,輕輕開口:“繼續。”
呂媽媽的心神拉了回來,目光落在小鮑姨娘身上,十足嫌惡:“三小姐解了禁足,喜歡在府裡亂跑。每到飯時,我便得出去尋她。有一日,恰好聽見花錦院的兩個媳婦躲在山石處悄聲議論,說人太多,不好下手。我沒做聲走開了。留心了幾天,發現她倆在鬼鬼祟祟地跟著承哥兒。我便知道,這定是小鮑姨娘對沈承動了殺心。”
沈濯聽到這裡,冷冷地看向小鮑姨娘:“就算是動殺心,也該是衝我。你女兒是我親手送了歸海庵的。你不過就是無能,所以只敢衝我弟弟下手!”
小鮑姨娘咯咯地笑起來,眼放異彩:“你說得極是。我是無能。不過,我殺了沈承,你、你娘、你爹、你祖母,是不是都心疼得要死啊?是不是會一輩子都記著這件事啊?是不是今生今世都會為此愧悔內疚啊?我要的就是這個!我也讓你們嚐嚐,失去心愛之人,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說到最後,小鮑姨娘的牙齒已經咬得格格響。
沈信言點點頭:“我必會讓沈簪在歸海庵住到老。我保她不死,但也別想出來。”
小鮑姨娘睚眥欲裂,幾乎要尖叫出聲,被旁邊站著的竇媽媽一把塞了一塊帕子入口,堵住了她的嘴。
然而一說到沈簪,沈老太爺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大郎!”
沈信言淡淡地看向他:“或者我放了沈簪回府,二郎這一輩子休想再入宦途。”
沈信誨臉色紅了白,青了黑,十分精彩。
屋裡一片安靜。
呂媽媽輕笑一聲。
沈信言的目光轉向她,輕輕蹙了蹙眉,眼神閃過一絲異樣:“所以你就綴著她的人,安排了這一切?”
呂媽媽鎮定自若:“我跟著我們夫人主持中饋十年,府裡上上下下的事情,又有哪一件能逃得開我的算計?我讓莊頭穩住那兩家子人,就是為了這兩個媳婦被捉了,得有點兒什麼威脅著,讓她們別死心塌地地替小鮑氏扛下所有的罪名。
“接著再算著日子把人都調開。守門的人倒是個意外。我以為那守門的人會直接捉了那兩個媳婦的現行呢。誰知竟讓她們溜了出去。不過後來她們倆失蹤,我就知道必是府裡的誰抓了藏起來了。我再怎麼樣,也沒想到壽眉姑娘這樣大膽,竟瞞著老夫人,將那兩個人藏在了桐香苑裡。”
沈信言聞言,遠遠地看了站在韋老夫人身後的壽眉一眼,溫潤一笑:“這個你倒別冤枉了她。她不似你自作主張,她是得了我女兒的命令,依計行事。”
呂媽媽打量了沈濯一番,忽而一笑:“二小姐自從被大小姐推下池塘,失魂症治好之後,倒是聰慧沉穩了許多。敢是神鬼附體了不成?”
韋老夫人早就忍耐不住,再一聽了這話,一掌拍在桌上:“賤人!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敗壞我微微名聲!來人,給我打她!”
甘嬤嬤和竇媽媽同時答應一聲,互視一眼,幾步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