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言仔仔細細地問了沈濯的那個夢。
沈濯也盡力回憶,甚至把夢中那個抱著小孩子來給自己請安的女子的頭飾都想了出來告訴自家爹爹。
沈信言神情終於凝重了起來。
不論從任何角度上,沈濯這個夢,都不像是順口胡謅的。
沉吟許久,沈信言帶了一絲試探,問沈濯:“微微,爹爹問你,你這個夢,是做在簪姐兒第二次害你之前,還是之後?”
沈濯眨了眨眼:“之前之後都夢到過,夢到過好多回。”
呃,扯謊就扯謊吧!以後萬一還有事也有的推……
沈信言皺起了眉頭:“難道每次還不一樣?”
沈濯思索了一會兒:“一樣啊,只是我每次記住的東西不一樣。”
沈信言這才發現又被女兒帶偏了思路,遂輕嗽一聲,道:“微微,爹爹還要問你一件事,你要如實回答。”
沈濯老老實實地看著他:“哦。”
沈信言看著小女兒乖巧的樣子,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和顏悅色地把質問的話說出來,只得狠狠心板起了臉:“你院子裡的人,個個都是你祖母母親親自替你選的。即便有幾個是被人安插進來的,那也都在你祖母母親的控制之下。
“你告訴爹爹:那天晚上,為什麼竇媽媽被放了假?為什麼秋嬤嬤和大小丫頭都被你調開?為什麼你明明不舒服,卻連月娘都遣了出去?”
你為什麼替沈簪清了場?給她機會來害你?!
沈濯傻了。
這件事,就連羅氏和韋老夫人都未察覺,為什麼沈信言一上來就直指核心,將最關鍵處問了出來?!
張口結舌中,沈濯覺得自己有點兒抵擋不住:“因為,因為……”憋了半天,也沒因為出來。
沈信言哼了一聲,右手戟指去戳她的額角:“你也太拿大了!”
沈濯矮了下去,低著頭撅起了嘴。
然而心裡好快樂啊!
這個爹雖然識破了自己,卻並沒有真心責怪的意思!看來只是要提點自己而已!
沈信言嘆道:“你當時病著,渾身無力,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萬一要來的不是簪姐兒本人呢?如果真的是人家安排的一個媳婦或者婆子,就你這小身板兒,你焉有命在啊你?”
說著,沈信言神情黯然。
“你看你弟弟,不就被算計到了?”
提到沈承,沈濯後怕起來,縮著的肩膀輕輕一抖。
沈信言語重心長:“你引蛇出洞沒有錯,但拿著自己犯險,就不應該了。這樣的事,以後可萬萬做不得。”
沈濯低著頭,輕輕頷首。
沈信言又問:“那之後,你藉著你祖母的手,讓壽眉幫你收拾院子,爹爹知道你是在掩人耳目。可是,你確定你知道那些攆出去的人,究竟都是誰的人麼?你又怎麼能相信,這個院子裡,當真已經是銅牆鐵壁了?竟真的就把那兩個媳婦擱在了你院子裡?你不怕人家來殺人滅口,嫁禍給你麼?”
沈濯搖了搖頭:“不怕。”
沈信言看著她,不作聲,目光鼓勵。
既如此,說下去吧。終歸,要讓這位神仙似的老爹習慣自己已經不是個單純孩子的事實。
沈濯調整了一下坐姿,思索片刻,徐徐開口:
“這院子裡的人,我其實到今天都沒認全。然則這些人是壽眉姐姐篩過一遍的。她是最老資格的家生子,一家人都承祖母的恩惠,必定不會故意留了人害我。再來就是竇媽媽。我仔細跟六奴、芳菲、壽眉甚至甘嬤嬤都打聽過。
“她男人當年是跟祖父的長隨,因姨奶奶進門一事,祖母跟祖父起過爭執。她男人就是那時候被祖父當了替罪羊,說是引著祖父亂走什麼的,被丟去了莊子上,然後才跟她成了親。後來她們一家子被祖父叫回來,她男人又被祖父帶著出去鬼混。他們在莊子上清苦,哪裡禁得起那樣酒色搓磨,兩三個月,一病不起沒了。為這個,祖父不太敢惹她,她也對祖父沒有半點真心敬重。
“我問過她兒子的性子,暴躁,果敢,細緻。有這樣的孩子,寡母必定錯不了。我又考驗過兩三回。這個媽媽非常忠誠能幹。所以,把院子交給她,我是完全放心的。
“至於那兩個媳婦——我早就猜到此事乃是小鮑氏所為,也覺得以小鮑氏的頭腦,此事她做不了這樣周全。所以那兩個媳婦押過來之後,我並沒有刻意瞞人。我等的就是她的同黨!不論是殺人滅口還是救人劫走,我都張好了口袋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