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言簡直是一路飛回來的。
沈承意外夭亡的事情自然是早就給他去了信。
這些日子正是他最忙的時候,在兩道間來回奔走。
家信輾轉到他手裡時,已是事發三天之後。沈信言早已一身疲憊,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打擊,當即便暈倒在地,起了高熱,昏迷了整整兩天。
待到醒來,他卻再也等不得了,匆匆交代了一下公事,當日便打馬上路。
五天的路程,他不眠不休,只用了三天就跑了回來。
日頭剛剛過了頭頂,沈信言終於到了沈府門前,一向的謫仙姿態已經蕩然無存。
人困馬乏。
滑下地來時,雙股戰戰,一步都再也挪不動。
長隨鄭硯忙跳下馬來扶住沈信言,揚聲喊人:“快來扶一把,大老爺回來了。”
門房的人聽見聲音,連忙開大門奔了出來,一邊上來人攙了沈信言,一邊就有人飛跑著去上院、桐香苑、朱碧堂和如如院報信。
沈濯得了信兒,心裡先是一陣緊張。
雖然說已經穿過來了半年多,但畢竟自己是個假女兒。聽說這個爹是極其疼愛女兒的,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現……
六奴等人快手快腳地趕緊給她梳妝好了,秋嬤嬤也撐著病體來看她:“小姐往日裡在老爺跟前愛撒賴,今日可不行。老爺不定多傷心呢,夫人又病著,小姐要懂事些,不可惹老爺生氣,不可多提起家裡的煩難,老爺一個人在外頭,不容易……”
沈濯的忐忑被秋嬤嬤的嘮叨沖淡了許多,扯扯嘴角,點頭一一答應了,又安慰她:“嬤嬤病著,回去歇著吧。我會好好跟爹爹說話,再不胡鬧了。”
秋嬤嬤欣慰極了:“我們家小姐長大了,老爺見了會高興的。”
風塵僕僕的沈信言直接吩咐人抬自己去桐香苑。
沈老太爺等正中下懷。
上院裡說話,必定都是男子。沈信行今日國子監有事,說了不回來。只有沈老太爺和沈信誨,沒人在中間打那個一本正經的岔,他們爺倆十分擔心沈信言會一如既往——把老爹和大兄弟用氣定神閒的言辭噎死。
但在桐香苑裡,當著韋老夫人,也許還有羅氏、沈濯,依著沈信言的個性,應該會給沈老太爺留點兒面子。
韋老夫人看見形銷骨立的長子被抬進了房,眼淚根本就止不住,嘩嘩地流。
沈信言從來都是整潔的,丰神俊朗的,氣定神閒的,溫言微笑的。
可現在,那個眼窩深陷、憔悴支離的人,還是自己心愛的長子麼?
“大郎,母親對不住你……”
韋老夫人放聲哭了起來。
她才是最自責的那個人。
沈信言臨走時,鄭重託付的人,是韋老夫人。
羅氏根底裡的脆弱,沈濯被慣壞了的驕縱,沈承又那樣年幼聰明。
沈信言認真地對韋老夫人說過:“這府裡是母親的天下,兒子就把她們交給您了。”
可她卻沒保護住長子這唯一的血脈傳承。
韋老夫人哭得肝腸寸斷。
沈信言掙扎著從繩床上站起來,一言不發地舉手加額,撩衣下跪,恭敬叩頭,行完大禮,扶著甘嬤嬤的手費力地在矮榻上坐好,方淡淡開口:“母親,父親就要來了。您不想先告訴我這些日子都發生了些什麼嗎?”
韋老夫人這才連忙擦淚,半晌,止住悲聲,簡略地把家裡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頓了頓,輕聲道:“承兒之死必有內情。”
沈信言眉梢一動:“母親沒有查?”
韋老夫人通紅的眼角終於緩了三分:“微微在查。”
微微?!
沈信言愕然。
甘嬤嬤看了外間一眼,悄聲道:“這半年藉著府裡七事八事,二夫人換了院子裡不少人。就連看門的四個,都被換掉三個了。老夫人雖然也在查,卻還不如二小姐的人手自由……”
沈信言垂眸下去:“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甘嬤嬤道:“兩三個月前換了一個,哥兒去後第二天換了一個,昨日換了第三個。粗使的婆子媳婦,陸陸續續也換了三四個了。”
沈信言終於冷淡地笑了一笑,點頭道:“沒關係,不急。”
壽眉站在門口守著,耳邊把裡間三人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咬了咬唇。
看來那件事,老夫人早就知道了,自己不如都說了罷……
她正想把黃芽叫過來代自己守門,就見外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