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好歌去世的時候只有夫人琴氏在身邊,而琴氏根本心裡就裝不下旁的事情,將丈夫的遺體停在當地的寺廟裡,又給兒子媳『婦』寫了封信送出去,夜間一副『藥』,自己也就跟著丈夫殉了。
跟著的長隨丫頭哭得喘不上來氣,也只得將他夫『婦』二人的屍身都收斂了,就在寺裡等著曲追去接。
鎮國長公主的駙馬鎮國公曲追接到母親的信,魂飛魄散。
琴氏在信裡氣定神閒地告訴他,他爹病逝,他娘殉了,讓他送老兩口兒的遺體回老家是曲家的老家,而非皇帝給的封地。
忍著心中無法言說的悲痛,曲追並沒有等候在外巡查的臨波回來,收拾了幾件行李,帶了心腹的家人和親衛,匆匆走了。
等到臨波滿身疲憊地回到家,才知道公婆都去世了,丈夫去奔喪,而且只留了一句“替我上書陛下”。
鎮國長公主親衛是女兵,衛隊的小隊長叫沙棘。
“駙馬爺也真是的!便是半日都等不得麼?還是送個信兒給長公主能怎麼著了這傳出去,讓人怎麼說咱們長公主?”沙棘叉腰扶劍,十分不滿。
臨波累得不想說話,搖頭擺手讓她們都先下去。
貼身侍女們上來給她盥洗換衣。
沙棘出了門,被公主府管事的嬤嬤叫住,問她:“詹先生呢?”
“在外院書房啊!嬤嬤要請先生過來嗎?”沙棘沒覺得哪裡不對。
管事嬤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你把剛才的事和你說的話都告訴先生,然後跟他老人家說,我請他過來一趟。”
是嬤嬤請先生過來,而非長公主?
沙棘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依言去了外院。
詹坎聽完了事情經過,沉『吟』了許久,『露』出一個笑容,卻有些尷尬,還有雜了一絲苦澀:“沙棘啊,你好似也該成親了”
沙棘臉上紅了紅。
這事兒跟她成沒成親有什麼關係?
“你先去吧。我去看看長公主。”詹坎溫和地說著,站了起來。
臨波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累了,她想先倒頭大睡一場,可是真的沐浴完畢躺到床上,卻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聲音很大,大到所有屋裡屋外的人都能聽到。
眾侍女面面相覷。
管事嬤嬤嘆了口氣,讓她們都退下。
詹坎來了,兩個人對立片刻,詹坎長揖到地:“多謝嬤嬤提點。”
管事嬤嬤含笑屈膝:“先生不要嫌我多事就好。”
“誰在外面?”臨波仍舊有些哽咽,卻不妨害她聽見外頭有人在輕聲細語。
“長公主,是我。”詹坎對管事嬤嬤微笑著點了點頭,整理衣襟。
“先生稍候。”臨波清了清嗓子,盡力讓自己聽起來正常一些。
管事嬤嬤衝著詹坎微微頷首,推門進去服侍臨波淨面起身,然後將空間留給了相伴時間最長久的賓主二人。
“長公主很委屈吧?”詹坎溫和地看著臨波。
秦繼位後,追封了生母先吉惠妃為貞慧太后。詹坎這些當年追隨吉妃照看臨波和秦姐弟的人,也都得到了豐厚的賞賜。北渚先生去世的時候,甚至還被賜了太師的身後哀榮。
不過詹坎不太在乎。
他只希望他看著長大的臨波和秦,能開開心心、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臨波的眼圈兒紅了一瞬,便立即壓了下去,淡淡地垂下眼簾:“朝廷有制度,我們夫妻若是一起丟下西北去奔喪,只怕於法不合。所以駙馬所為談不上不妥,我也沒什麼可委屈的。”
那剛才的哭聲呢?
“只是阿家在世時,對我極好。念及她老人家竟然早早離世,我有些傷感罷了。”臨波挑了個最正大光明的理由。
詹坎拈鬚輕嘆,搖了搖頭:“長公主若真是這樣想的,那駙馬怕是要在祖宅那邊守孝三年了。”
三年
臨波再也忍不住了,忙側過臉去。詹坎眼睜睜看著那淚水汩汩地從她眼角冒了出來。
“曲侯”詹坎頓了頓。西北平定之後,曲好歌便辭了官,甚至連爵位也不要,成了白衣。這十幾年帶著琴氏在各地逍遙自在,還是曲追命人在曲家的祖宅那邊置了田畝鋪子供養著。只是眾人如今還都以“曲侯”稱呼,似是已經改不了了。
“曲侯與夫人伉儷情深,所以曲侯一去,夫人便了無生志。雖說這行徑有些偏執,但畢竟在許多人眼裡,大約還是羨慕的吧?”詹坎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