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縮了縮脖子。
宋相覺得這個時候哪怕是硬著頭皮,自己也得說點兒什麼了。捋著須,呵呵地笑:“小姑娘頭腦清楚口齒伶俐,真是令人喜愛。老夫若有這麼個女兒,足慰平生啊!”
眾人橫眉看他。
老東西!
你早幹嘛去了?
剛才不還嫌棄人家小姑娘不“貞靜”不安分麼?
歐陽堤的品極低,站在挺靠後的位置,心裡正浮想聯翩,滿腦子都是女兒給他看的那張同漕幫分成滷煮燒餅的契書。
聽見宋相這話,實在沒忍住,面無表情地抬頭看了看前頭那個仰頭乾笑的白鬍子老傢伙。
歐陽堤的腦子裡蹦出了三個字:不要臉。
“宋相所言,正是我那襟弟信言所想。他還有一句掛在嘴邊的話:這個女兒是他夫妻兩個的性命,日後不嫁人,只招贅。”
朱閔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球一樣從勳貴行列裡頭滾了出來,煽風點火一般,涼涼地來了這麼一句。
宋相被噎得直翻白眼。
沈濯都快要忍不住給朱閔鼓掌了!
好姨夫,神助攻。
就衝這句話,明兒我得給冽姐姐狠命地攢上點子壓箱錢!
“誰都知道沈侍郎疼閨女。不過是隨口的戲言罷了。哈哈哈。”駱辰軒是個傻實在的人,他倒是真心擔憂沈濯嫁不掉。
——好男兒家,誰肯入贅呢?
這樣招人喜歡的小姑娘,可不能因為這個什麼什麼姨夫的一句話,真的嫁不成一個好夫婿。那太令人扼腕了。
建明帝帶著一臉的陰笑看著下頭的臣子們。
一群沒腦子的二貨。
當著朕的面兒,竟然就敢這樣算計起人家小姑娘的終身來了!
當朕是瞎子傻子嗎?!
“對對對,戲言而已。”眾人巴不得“招贅”這個話是笑話。
歐陽堤心中有氣,哼了一聲:“倒未必是戲言。沈兄倒是鄭重說過,他這個女兒是最寶貝的,不會嫁到別人家去服侍公婆立規矩受氣。”
尤其是宋相那樣的府上!
“誒!這天下的女人家,哪個不要嫁人?哪個嫁了人的不服侍公婆?不立規矩?那當年的召南大長公主、甘棠長公主,天之驕女了吧?四時八節不一樣會去公婆府上問安?
“歐陽郎中自己的女兒難道就不嫁人,不服侍公婆了?便是慈父心腸,也要現實一點嘛!”曹國公想起了歐陽家娶兒媳婦時的鬧劇,不由得出言譏諷。
誰知歐陽堤抗聲道:“我同沈兄倒是一樣心思。若是個拿兒媳不當回事的人家,我還真就不讓我女兒嫁。哪怕招贅不到合心的夫婿,我養她一輩子又如何?”
御史大夫廉綰跟著這個思路,忍不住插話:“咱們大秦因循前唐的一項法令,這個女兒家不樂意嫁人的,還是可以立女戶的嘛!沈氏女這般能幹,日後承繼了父母的財產,自立個女戶。又有族裡人幫襯著。不想受那個委屈,也沒問題啊。”
自立女戶?
這個聯想腦補能力逆天了啊!
可你們是怎麼怎麼,就說到那兒去了的?
沈濯哭笑不得。
但這個時候,委實不是她插話的時機,也只有低頭不語。
綠春在上頭聽著他們順嘴胡扯,忍不住嗤地一聲笑。
在眾人幾乎就要為沈濯“是不是必須嫁人”這件事爭他個面紅耳赤之時,大太監總管的這一聲娘裡娘氣的嗤笑,終於把朝臣們笑醒了。
暈了頭了吧?
怎麼當著建明帝嚷嚷起這個來了?
不自在地各自清著嗓子、整理袍袖,大臣們老老實實地重新站好。
建明帝閒閒開口:“終於想起來這是在早朝的朝堂上啦?嗯?殿中侍御史,剛才唧唧歪歪的那幾個,記:君前失儀,一體扣三個月的月俸,以示警誡!”
殿中侍御史挺高興地看了宋相一眼,心道:竟然也有機會能扣天官大人的月俸,好刺激啊!
再一看自家上官的臉色,心裡又咯噔一聲:好似我們家憲臺大人也摻合了一把……
“沈氏女倒真是,光彩奪目啊。”建明帝語聲潺緩。
沈濯心裡一跳,忙低頭欠身叉手:“小女狂妄了,陛下恕罪。”
建明帝笑意深沉:“何曾狂妄?據實而已。很好。”
沈濯不安的預感愈加強烈,忙拱手:“小女奏章送到,請旨告退。”
哦,想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