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皇后悻悻而去。
太后看著她的背影撇嘴,轉頭跟林嬤嬤抱怨:“這個女人怎麼就死都學不會呢?我當年剛入宮時,也有些笨。可婆婆教了教,先帝教了教,我後來就沒那麼笨了。怎麼我費盡心思地教了她大半輩子了,她還蠢得跟豬一樣?!”
林嬤嬤不答,且告訴耿姑姑:“你去跟二公主說一聲,太后娘娘的指甲又該修剪了。最近外頭的春光好,讓她摘些金棣棠來。”
耿姑姑會意,答應著去了。
殿裡沒了旁人,林嬤嬤方小聲地勸太后道:“她順順當當了一輩子,怎麼可能跟您似的通透?
“她剛嫁過來那會兒,年輕氣盛得差點兒就要讓她孃家領天下兵馬,做行軍大總管!不是有人指著她的鼻子說她內宮干政,皇上順著話頭兒問她是不是也想撈個天后噹噹,跟自己並肩聽政。她那才嚇得收斂起來。
“這些年也算是不錯了,雖然小動作不斷,好歹知道避諱些。您就別太求全責備了。奴婢瞧著,新封的太子妃資質很好。您有跟她置氣的,還不如好好調理調理太子妃呢。”
太后的目光黯淡下來,喃喃道:“你說得很是……她順順當當了一輩子,我就不同了……”
眼圈兒一紅,林嬤嬤自悔說錯了話,忙岔開話題:“昨兒我聽下頭人說,興慶宮的櫻花林子正盛,二公主這些日子都沒出門了,要不您帶她去轉轉?”
太后默然不語地倒在了榻上,翻身向內。
林嬤嬤看著她蜷起身子的背影,咬著唇,攥了拳頭狠狠地在自己額上捶了一記。
懊惱著搜腸刮肚半天,林嬤嬤方試探道:“這個沈家二小姐,也不知是怎樣的神通廣大,怎的二公主就這樣拿定了心思,想把她嫁給三殿下的呢?”
太后娘娘的身子輕輕動了動,但還是沒做聲。
“前兒聽說,周家那孩子引著三殿下去逛廟,不僅碰上了沈家二小姐,竟然還遇著了先吉妃妹子嫁去的那個佟家的小姐。那佟小姐當著沈二胡說八道,被三殿下給當場罵了一頓——不是說三殿下對沈家特別不滿意麼?怎麼倒知道維護沈二了呢?”林嬤嬤睜大了眼睛盯著太后的背影動作。
果然,太后的身子一動,慢慢地轉了過來,看了她一眼,低頭自己整理衣衫。
林嬤嬤連忙湊上去扶著她起身,陪笑道:“您說,這三殿下究竟是什麼心思?”
“能是什麼心思?臨波親手教出來的親弟弟,難道還真能長成個膿包?他才是知道他父皇的主意呢!”太后白了她一眼,扶著她的手,慢慢地往殿外走去。
“可不是說,三殿下一直都不樂意麼?而且,皇上連賜了沈信言給他當先生,他都明白地說自己生無可戀……”林嬤嬤真心地訝異起來。
看看四周沒人,太后低聲道:“他果然生無可戀,這陣子怎麼都不出宮去逛了?!哼,我跟你白打個賭:他呀,肯定窩在凝陰殿裡頭拼命溫書,就怕沈侍郎不收他當弟子——那他可就真抓瞎了!”
林嬤嬤猛地想起剛頒的旨意,恍然大悟:“太子那邊被皇上幾乎把所有頂尖兒的文臣武將都湊過去了,三殿下倘若再不抓住沈信言這一系,只怕將來連自保……”
連忙噎住。
這個話,說得可太誅心了!
這不是明擺著說太子沒有容人之量,日後一定會對這個異母弟弟下手麼?
“天家無情……實力才是一切……老三這樣做,是對的。他如果連這個都看不明白的話,他那好父皇才懶得搭理他!這座宮城裡,只有聰明人才有活路……”太后的聲音越發地低下去。
林嬤嬤的口中,也低低地逸了一聲長嘆出來。
兩位同是滿頭銀髮的老人,站在絢爛肆意的花叢裡,格外落寞。
……
……
穆府。
穆躍謝絕了所有上門的賓客,自己也連日不在家。旁人問起時,鍾氏笑得兩隻眼都眯縫起來:“他去洪福寺齋戒了。”
眾人瞭然。
穆大人入京第一站就是洪福寺,齋戒了入京,方有了如今的好際遇。
想來那時敬佛頂禮時許了願,如今依心順意了,這是去還願了呢!
然而眾人沒想到的是,穆家悄悄地招待了許多上門的閨秀,俱都是穆家的獨生女兒穆嬋媛最近結交的“知心好友”。
這其中,便有看似最不起眼的沈溪。
沈溪是在穆家索性住了一夜才走的。
兩個人對泣了整整半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