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之小姐,再見了。”蒼老男魂的聲音隨著她往外遞玉玦的動作,幽幽在她耳邊響起。
沈濯怔了怔,看著湛心將那玉玦收到了自己袖中,心中下意識地答:是,阿伯,再見了。
“我消亡之際,便是你獲得我所有記憶之時。所以,早些回去吧。”蒼老男魂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潤、慈祥。
是該早些回去,就像剛開始與原身完全融合的時候,自己是直接暈了過去的……
沈濯怔怔地想著,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卻見湛心已經在內侍的催促下一步一步遠去。臨波也推了推她:“你這是怎麼了?”
“呃,哦,總覺得那位大師看起來有幾分面善。”沈濯勉強擠了一絲笑容出來。
兩個人重新又往外走。
臨波的聲音也帶著一絲疑惑響起:“你也覺得面善?我這半天一直在想,我是在哪見過他……可是總也想不起來。”
“左不過是哪座寺裡見過罷了,不想了。既然你決定了儘快離京,我讓孟夫人去跟你吧……”
沈濯的聲音一直都是那樣清凌凌的。
湛心在遠處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兩個小娘子年輕的背影,想了想,問:“我聽說沈淨之與三郎的婚事,乃是當年臨波算計來的?她二人如何現在還能這般要好?這兩個可都不是什麼寬宏性子啊!”
內侍淡淡地看著他:“大師還請不要以己度人。”
湛心目光一利:“放肆!”
內侍理都不理他,肅手往前一指:“先敬賢太后的靈堂在這邊,請隨我來。”
湛心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忽然自嘲地一笑。
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敏感了?竟然連一個內侍的嘲諷都聽不下去……
自詡了虎落平陽一輩子,可自己真的是虎麼?早就也活成了一條癩皮狗了罷……
罷了,想這麼多做什麼?
自己今日不就是來赴死的?!
湛心手裡細細地摩挲著那塊玉玦,口中低低地又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
……
與此同時,甘棠長公主也得到了訊息:“湛心大師入宮了。”
眼看著長公主花容失色,柳侯嘆息一聲,上前去攬住了她的肩:“是他二人的恩怨,就讓他二人自己去解決。你便是再多主意,難道還能比得上太后在世時?”
甘棠掩面痛哭:“兄弟鬩牆,骨肉相殘,罔顧天倫,莫過於此!父親母親在天有靈,怕是要悲痛欲絕了!”
“甘棠……天家本就是如此。本朝自太祖起便在女色上極剋制,所以顯不出皇子們爭奪御座的激烈來。可是你看這一代,不過都是弱冠的年紀,算計起兄弟朝臣來,又有哪一個是手下留情的?”
柳侯說起話來,從來是刀刀見血。
甘棠忍不住抬頭瞪他:“那是我的親兄長、親侄兒!”
“是是是!但陛下是君,你和湛心大師是臣!不論你們怎麼認為,陛下和天下人都是這樣認為的!陛下不想讓你管的事情,你就不能管!”柳侯嚴厲地看著甘棠。
甘棠被他說得塌了肩,嘆了口氣,失神地看向窗外:“我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即便是母親在的時候,我也是遠遠地避開朝廷上的事。只是……大兄他,已經夠可憐的了……”
柳侯端了一盞茶給她,輕聲道:“那就別逼著他再可憐下去了。”
……
……
喻王府。
畢竟年紀大了,七天下來,老喻王倍感疲勞。
然而不過片時,訊息送來:“湛心大師入宮了。”
老喻王的眼睛眯了起來:“他會有那個好心讓他哥哥去哭靈?”
想一想,呵呵冷笑:“這世上論起來心狠手辣,還真是他們一家子一脈相承……”
“父王,姿姿說想要在您這裡用晡食,我們一家子就都過來了。”
隨著話音,蒹葭郡主走了進來。
看著太后娘娘駕鶴西行,眾人心中“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念頭比往日裡都濃了許多,不由得便都趕回去望候父母。
尤其是老喻王幾十年都是一個人帶著女兒過活,蒹葭郡主對父親的依戀之情自是比旁人更加不同。
看著女兒女婿帶著外孫女、外孫女婿一家子浩浩蕩蕩,老喻王老懷大慰,忙命人:“給姿姿準備個軟和的靠墊,整治一桌精緻的素席來,要清淡爽口的。”
一家子和樂融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