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波的婚事定了,舒服的婚事定了,柳籬的婚事定了。太后娘娘覺得,自己的事情基本上做完了。
崔署令再開出來的藥,太后娘娘親自要了方子來看,然後皺眉道:“你別總拿著人參給我吊命。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這壽數也就這年前年後了。你當我天天這樣煎熬著舒坦還是怎麼著……”
話沒說完,未經通傳的沈濯就走了進來,話聽在耳朵裡,立即不客氣地打斷:“您老人家又難為崔署令。什麼叫吊命?您現在就是身子虛弱,煎熬得沒了底氣。如今兒孫們日子都越來越好,您不一門心思地保養,您這是鬧得哪門子的脾氣?”
轉頭跟崔署令道:“您別理她。該怎麼開藥怎麼開藥,該怎麼熬藥怎麼熬藥。回頭吃不吃得下,不歸您管。”
崔署令聽著這話都快哭出來了。
幾十年了,宮裡終於有人敢駁太后娘娘的話了!
崔署令眼裡含著淚衝著沈濯長揖到地,利索地撩起袍襟,一溜煙兒跑掉。
撒著嬌撲進太后懷裡,沈濯嗲聲嗲氣地摟著她的腰,卻口出威脅:“陛下剛剛還傳旨讓我幫著想幾位新人的婚禮該怎麼辦才熱鬧、才能讓您開心。您要是現在就停藥,那我可就撂挑子啦?”
太后娘娘又氣又笑又感動,狠狠地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這猴兒慣得!”
沈濯又誘惑她:“何況,您不打算看我穿新嫁娘的衣裳嗎?”
太后娘娘愣住了:“你不是說……”
“您知道歐陽姐姐為甚麼一口就答應了跟舒服的婚事麼?她可不是衝著邰國公府。我族姐,就是她親嫂子,告訴我說,歐陽姐姐說了,她很想給您生養個出色的侄重孫。我的心裡也一樣。若是您給我當太婆婆,我想著,這門親事,也不是不能考慮的……”沈濯臉不紅心不跳地拿著自己的婚事跟太后娘娘討價還價。
太后娘娘含著淚一把把她抱進懷裡,放聲哭了起來:“我連娘都沒當好,我哪裡配有你這樣好的孩子當孫媳婦?”
林嬤嬤和耿姑姑在旁邊,早已哭成了淚人。
任由著太后發洩了一通情緒,沈濯直到過了一刻鐘,才拿了帕子給她擦淚。軟聲開口,卻又是胡說八道道:“啊呀呀,我才想起來,您這究竟是算幾位姐姐的孃家人還是婆家人?陛下想看熱鬧,還想著讓您也好生地看看熱鬧。您說我是把壽春宮變成禮堂呢?還是把宣政殿變成禮堂?”
太后娘娘抹著淚吸著鼻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罵道:“你試試看!連皇帝的宣政殿也敢打主意,你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是在壽春宮吧?”
沈濯順溜地從耿姑姑手裡接過帕子來,細心地給太后擦著腮邊零落的一滴淚,口中認真地說道:“那就從鶴羽殿一起發嫁?來這裡行禮,然後一起坐席。等吃喜酒的散了,再送他們回自己家?”
三言兩語,將婚禮的流程改頭換面。
太后娘娘和林嬤嬤聽得連連點頭:“這樣好,這樣好!”
“等三朝回門,讓他們一起進宮來給您行禮。然後再回孃家去給自家的母親們看。臨波就直接住在壽春宮,好生陪您說上一宿的話兒。您說呢?”
“好好好!”太后娘娘無不滿口應承。
流程連沈信言的手都沒過,沈濯還沒出宮,就由耿姑姑親自去稟報了建明帝。
建明帝大喜,忙命舒枹一起聽了,其中細節稍稍調整潤色,令禮部即刻去辦。
霜月二十八,上上大吉。
四對新人成禮,太后娘娘和建明帝,都在現場,坐在高堂席上。
第二天早上,林嬤嬤擦著淚偷偷稟報建明帝:“半年了,太后娘娘昨晚終於睡了個整覺。”
建明帝沉默了許久,對林嬤嬤道:“我只有娘,娘也只有我。嬤嬤勸勸我娘,不要想得太多了。我就算不做這個皇帝,就算也跟父親一樣去做太上皇,娘在我心裡也是排第一的。”
林嬤嬤哭著回了壽春宮。
而建明帝的話,她一個字都沒敢告訴太后娘娘。
她悄悄地告訴了現在每天都來看望太后娘娘的沈濯。
沈濯想了許久許久,才明白這些話的意思,不由得失色:“陛下這是即便退位,也不肯放過湛心大師?”
林嬤嬤嘆息著擦眼窩:“小姐能明白這件事,老奴真是謝天謝地。”
“此事……怨不得陛下。嬤嬤能明白這一點麼?”沈濯試探林嬤嬤對河州案到底知道多少。
“老奴知道,老奴知道。”林嬤嬤點頭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