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看著地上那原本屬於自己的那已經沒了生氣的手、腳、和臉蛋，心中一滯。

“其實，它們縱然有瑕疵，也是從小到大提供你行走、行動，為你禦寒抵熱過的。只要你愛它們，護它們，莫厭它們，它們會更加努力、無私的為你服務一生。不過你現在後悔也晚了。”心願樹無奈嘆息。

少女絕望，只能用她那隻沒換掉的、一直屬於她的手推動著輪椅，離開了……準備去默默地尋個地方，迎向不久過後的死亡。因為沒了能夠抵陽抵寒的面板，她怕是很快就會被曬死。

念心的目光，卻在少女走後完全睜開，目光繁瑣的盯著那橫躺在地上的手、腳，還有面板，怔了怔，心中，好似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一般。

她突然想起來到心願樹之前，見過的那家農舍的農婦因為丈夫拋棄嗷嗷大哭的一幕，她還記得，農婦說：

“其實，只要他多看我一眼，對我好一點，多愛我一點，我除了容貌之外，會成為絕好的妻子的。為了他，我什麼都會去做。只是他的眼光從來都不在我的身上，對我也只是嫌棄，現在的我，做什麼都沒有動力。”

念心心一抽：“農婦丈夫的眼光，從來都沒有放在農婦身上，因為他嫌棄自己妻子醜陋，可卻忘記了一直伺候他陪同他的是他妻子。至於別人家的妻子再美，也沒有為他做過任何事，更不可求之。就和那換手換腳換面板的少女一樣，她羨慕著別人細長的美腿，可卻忽略了別人家的腿再細、再美再長，那也只是為別人提供行走，別人的手再潔白好看，也只是為別人做著一切事，別人的面板無暇如雪，卻也只是在為別人抵寒抵炎。

而屬於自己的——無論有多少瑕疵，終究是它們支援著你的所有生活行動。”

念心猛然一震，“我當初，覺得農婦的丈夫是個瞎子，人渣，覺得他應該感恩自己的妻子、呵護、疼愛自己的妻子，因為他妻子值得得到一切。可現在想想……”

少女突然低著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腳，“我們自己，也應該感恩自己身上的一切不是麼？無論我的手是否完美，我生活的點點滴滴都是它在為我服務，無論我的雙腿是否好看，是它支撐著我渡過了十多年的，撐起了我的行動。有瑕疵也好，沒有瑕疵也罷，我都應該感激它們，不厭不棄。因為別人的東西求不得，再好，也從未支撐過你生活的任何點滴。就像……”

“就像我的暗靈根，它本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哪怕我再希望暗靈根換成和普通人一樣的靈根，但——這是不實際的願望，求不得，既然求不得，為何還要去空想？求不得，回到現實時也就不必要羨慕了，因為沒有求來的東西，便只會為別人服務。

別人的靈根再好也沒有為我提供力量，沒有守護過我。但暗力……曾經上世，是它強化過我的筋骨，是它為我解決了很多危機，是它增長了我的自信。只要我不厭棄這股力量，專心修煉，它或許——還會更強！它明明帶給我這麼多，我為何，只知道厭棄恨它？”

少女的眼底，忽然有懊悔和明光湧現。她突然緩緩地從輪椅上坐起，似在此刻，心境有了一層明悟：“別人的東西再好，也沒有給你的生活帶來過任何幫助。陪伴和支撐起你整個人生的，永遠只是屬於你身上的一切，你的從頭到腳，所以——

最值得你感激、感恩、呵護、愛護、信賴的，是你自己，包括你從頭到腳的任何一部分，哪怕是有瑕疵的；

最不值得你唾棄、厭棄、嫌棄的，也是你自己，亦包括屬於你自己身上的任何一部分。”

少女的眼底，死滅突然消淡，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懊悔：“我錯了，不該換掉暗靈根。屬於我自己的，就是最好的，因為只有屬於自己的才是真正為你提供一切的。”

念心心底的死滅之息突然散盡，“哪怕我現在想再植入暗靈根，那也是不可能的了。因為那已經是隻可能存在於別人身上的東西，這一世，暗靈根不屬於我，羨慕也求之不得。

目前屬於我的，只有我現在這廢體之身，但廢體又如何？是它支撐陪伴了我十五載，我可以厭這世道不公、可恨我人生坎坷，然而，我唯一不能厭棄和嫌棄的，仍舊是我自己——

因為，別人健康強大的身體並不會為我提供健康和力量，只有我這具廢體之身支撐著我度過了十五個春春秋秋，於我來說，它仍舊是最好最好的。

只要我不厭它、嫌它，給它信任、呵護，它亦會有不盡的自信，亦會有不盡勇氣盡它所能發揮它最大的力量。”

念心大大的呼吸了幾口氣，突然鼓起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