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
皇城的天空彷彿籠罩著一塊兒終年不散的陰雲,陽光始終也無法照透這座龐大而厚重的建築群。殷紅的宮牆暗影斑駁,照不到的地方彷彿快要沁出水一樣。可用手貼上去,卻是乾燥而冰涼,就如同宮裡所有人的心一樣。
碧色的椽子站著幾隻烏鴉,在黃昏時會發出沙啞的聒噪。殘陽如血,逢魔時刻,這幽怨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宮廷的上空,不斷盤算,彷彿在預示著什麼。
慈寧宮內。
若是在大同,五月的天早已經是陽光燦爛了。可是盛京偏北,早晚還是有些涼。是以丫鬟們在換下了厚重的棉簾後,在紗簾的外面又加了一層薄薄的簾子。同時,屋子的炭盆也沒有完全撤去——只在角落裡留了兩隻,好驅除早晚的寒意。
太后在案几前,手中拿著細細的狼毫,正在描著一朵碩大的姚黃,卻在快要完成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手微微一抖,那盛開的嬌豔瞬間毀於一旦。
一旁的宮婢似乎對這聲音已經司空見慣,眉頭都不皺一下,上前蛆下這幅毀掉的畫丟到了銅盆中燃盡,而另一人則馬上換上一張全新的宣紙——只可惜,太后卻再無興致。
她望著眼前的銅盆——火舌從四面八方侵吞,使得畫上的姚黃開始呈現一個詭異的扭曲狀。而沒一會兒,它就徹底的被吞沒,最終,火舌消失,它也成為了一堆灰燼。
見太后面沉如水,周圍的宮婢都靜若寒蟬,生怕一個不查,就惹禍上身。
然而這股寧靜,終究還是被打破了。
“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太后娘娘……”
“住口!”太后身旁一個女官皺著眉頭,看著下面被攔住鬢髮散亂的宮婢,不悅道:“太后娘娘好好的,你這小丫鬟滿口胡沁什麼。給我掌嘴!”
那小宮婢面如白紙,噗通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求求您,救救我們家娘娘吧。再晚了,娘娘的命可就葬送在那賊人手中了啊。”
說罷,便狠狠的磕頭,沒一會兒,面前的那塊兒磚便沁出了一小塊兒暗暗的紅來。
“罷了。”
終於,太后忍不住開口了:“哀家記得,你是麗太妃跟前的人吧。”
小宮婢見太后說話,忍不住的驚喜,額前還淌著鮮血,卻不管不顧的點頭:“回太后,奴婢正是麗太妃殿前伺候的。今日王公突然闖入儲秀宮,然後掐住了娘娘的脖頸,太后,您快救救娘娘吧。奴婢怕,奴婢怕,去的遲了,娘娘的命就沒了啊!”
太后身側的兩大女官面面相窺,都從對方的目中看出了驚恐和憤怒。
畢竟這裡是後宮,雖說察哈這些年進出儲秀宮,已經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然而公然的闖入後宮並且要掐死一個太妃,實在是太猖狂了。
相比較眾人的怒意難平,太后的反應,則冷淡了許多。
她摸著右手的護甲——赤金的甲套上嵌著幾粒細碎的寶石,陰暗的屋子裡面,也不奪其風采。
太后遲遲不說話,屋子裡面頓時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
只有那個宮婢還不停的喃喃自語,只是到後來,似乎也被這沉默噎住了喉嚨,到後來,只有血滴滴在地上發出的沉悶聲響,其餘的,什麼都聽不見了。
就在快要窒息的時候,太后終於又開口了。
“你回去告訴麗太妃,她的宮殿,素來不願叫哀家插手。是以她和王公只見到底有什麼嫌隙,哀家也毫不知情。掖庭之中的規矩,早在六年前就壞的差不多了,如今,也不差多此一樁。”
太后這一番話,頓時,周圍的女官面色又是一變。
麗太妃這些年來,跟察哈蠅營狗苟,不知道幹了多少傷風敗俗的事情。一開始還揹著人,可後來竟然還沒臉沒皮的到太后跟前炫耀,整個後宮的女人背地裡誰不罵她的。如今落得這個地步,也是咎由自取。
幸好太后點明瞭出來,否則她們一葉障目,險些就要被利用了。
若是太后真的去幫忙,這小賤人指不定還要壞太后的名聲呢。況且,沒見那查哈整日跟只蠅子似的在太后跟前亂晃,沒準這是她們練手設的圈套,就等著太后往裡面鑽呢。
想明白這點之後,頓時,大家看下面小宮婢的眼神都不對了。
那小宮婢面色慘白,原本想著避重就輕,太后定然會出手搭救,沒想到,竟然被她一語戳穿,不禁喃喃:“可,可察哈此舉,有違宮規啊……”
“宮規?”
太后身側的女官再也忍不住,出言譏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