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召見,忐忑的不止李瑾一個人。
太后端坐在暖閣裡有些失神。
他們多久沒見過了?
縱然今時今日,她已經是這個王朝裡最尊貴的女人。然而,在內心深處,仍然還有一個少女,曾經嬌憨的揮汗,爽朗的喊著三哥的影子。
處置李家,將李琰李琢都發配邊疆,卻在勾李瑾這兩個字的時候,硃筆抖動,怎麼也畫不下去。
她安慰自己,他只是個書生,能成什麼氣候?何況先皇的遺願便是編纂書籍,將他拘在眼皮子底下吧,也算是成就了先皇。
六年來,她召見過皇帝的所有老師,唯獨,除了他。
一直到今日,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心中是對他有愧的。
太后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不願意讓人看到她眼中的怯懦和猶豫。
如若當年,如若當年魏明玉不嫌棄,姐姐胳膊肘不往外拐。那麼,她也不必整日在這個冰涼空檔的宮殿夜夜難眠,不用一個人帶著兒子如此艱難,更不用,失去所有的親人,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
只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貼身太監見她的面色不大好看,湊上頭來,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道:“太后,李大人已經在外面候著了。”
“唔。”她站起身,點了點頭:“走吧。”
短短几步路,卻似乎走盡了她的一生。
書房內,一個高大的背影陌生而又熟悉。似乎是察覺到了動靜,他猛然轉身,那張在記憶深處埋藏的面容,就這麼措不及防的出現在了眼前。
李瑾站的端正,行禮,恭敬道:“草民見過太后娘娘,娘娘千歲!”
是了。
因為李涇之的緣故,六年前,他便被剝奪了所有的名號。是以一個十分尷尬的身份留在京城。沒有俸祿,沒有封賞。甚至,連官服都沒有一件。穿著一襲布衣行走在禁宮裡,成為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太后垂眸,沒有言語,而是由眾人擁護,坐在了他面前的鳳椅上。待貼身太監努嘴,周圍的人魚貫而出後,她才緩緩開口。
“三哥的心裡,是怨我的吧。”
李瑾沒有言語,半晌,才道:“微臣不敢。”
“好一個不敢啊。”太后苦笑,曾經面色豐腴的少女,如今卻枯瘦如柴。
“我這輩子,從未想過會與宮廷沾上關係。說白了,我只是個農村的野丫頭,心裡想的,無非就是嫁個待我好的男人。誰成想,錯打錯招,竟然一步步到了今天。”
李瑾依舊站著,這麼多年過去,他似乎還和當初一般。歲月如此厚待於他,或者說,歲月從來都是寬待了幸福的人。
她突然想起了坊間的流言。
朝中文武,百姓家中,若是有那待嫁的女子,都希望找一個李家兒郎這樣的夫婿。
夫妻和睦,鶼鰈恩愛,身為女子,這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曾經,她離幸福那麼近。可如今,她卻只能與它為敵。
“錯了,都錯了。”
她的聲音微微發抖,手指尖一片冰涼。
六年來的日日夜夜,她辦了一件又一件的蠢事。她自私的將一切都推在了李家人的頭上。不顧江山社稷,祖宗的基業,差點就因為她的一念之差,毀於一旦。
“是哀家錯了。”
她拼了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一直埋藏心中的話。
“姐姐死的時候,哀家就悔了。可哀家自私,不願意一個人獨享痛苦,便將你們拖下了水。李家,是在功臣良將,哀家不該,不該……”
她突然覺得也呼吸困難,剩下的話,如何都說不出口了。
幸好,一切都早做好了打算。
桌上的紫檀匣子裡,放著嶄新的明黃色聖旨,隨著聖旨一併的,還有兩個半片的虎符。
“這是豐臺大營和大同的兵符。”
她將匣子推到了李瑾的面前,雙眸隱隱藏著哀求之色:“願李將軍,好生的護著皇上。”
李瑾猛然抬頭,望著她。然而,她卻早已經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
桌子上,那隻精美的匣子靜靜的躺著,黃色的絹布上面,是讓人為之瘋狂的東西,如今,卻唾手可得。儘管不願意將她想的如此不堪,然而,她早已經不是過去的少女了,這會不會是另一個陰謀的開始,李瑾不確定。
突然,他想起了早上時候的小變故,又聯想到皇上前兩日說宮中傳來奇怪的聲音。不由的伸出手,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