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死了。 她的屍體是晌午被一群在河邊爬樹的孩子發現的,看見河面上有個東西飄著。孩子們以為是誰家在河邊洗衣裳不甚掉進去了,有那膽大的用棍子去挑,沒想到一戳上
去綿綿的,還有一團黑黑的水草從衣服下面流了出來,隨水波飄蕩。這才意識到是個人,頓時襠下一溼,嗷的一聲就往村子裡面跑。
待人去打撈上來的時候,人泡的已經有些浮腫了。
起先,魏三娘是不信這個訊息,那會兒嫣兒正坐在炕上,咿咿呀呀的叫著娘,娘,不時還會望著門口,小手拍打著炕蓆,不滿的叫著的的,的的。 虎子今天沒來,不過他原也是個孩子,哪裡就能每天都來陪這個小傢伙呢。魏三娘將蒸熟的南瓜用調羹碾碎,一點點的去喂嫣兒,笑著哄:“哥哥今兒有事,娘陪著好
不好?”
緊跟著,便是屋外的鬧鬧哄哄。
她不是個愛瞧熱鬧的,卻感覺聲音是聚集在翠兒門口。頓時放下碗,抱著嫣兒就出了門。
一出去,便瞧見翠兒家門外被堵了個嚴嚴實實,眾人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說啥,不時有人不斷搖頭,發出惋惜。
這讓她更納悶了。
然後,就是虎子驚天動地的哭聲:“娘,娘你起來啊!”
魏三娘頓時頭皮一緊,也顧不得許多,護著嫣兒便從人群中擠了進去。待看清楚眼前景象後,雙腿一軟,差點沒摔倒。
翠兒身上的衣裳溼漉漉的,因為泡在水裡不知多長時間了,圓盤似的臉泡的浮起來,白白慘慘還沁著水珠兒,黑漆漆的髮絲凌亂,許多都貼在了臉上。 可那眉眼,分明昨日還在笑嘻嘻的望著自己:“靈玉,我算了算,這個把月的,光是編絡子就賺了快一吊銅錢了,加上我虎子爹再獵點東西。等天氣暖了些,我就送虎
子去鎮上唸書。可不能叫他再跟我倆似的,做個睜眼瞎了。”
“我再多編點,多攢點,虎子唸了還有二牛。我也不求旁的,起碼能寫個自己的名字,這日子啊,就別無他求咯!”
她挑起手中的絡子,一串串的掛在指間,金燦燦的陽光從紅豔豔,黃橙橙的綵線間漏過,映照在翠兒的臉上,別提多好看了。
可不過一晝夜,人就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虎子爬在她身上哭,二牛從屋裡出來,還不懂發生了啥。嘴上掛著一塊兒黑,添了添嘴唇,傻乎乎的拽著魏三孃的衣袖:“嬸子,我哥這是咋啦?地瓜被人偷了嗎,哭
的這麼傷心?還有。”
他胖乎乎的小手指著地上的翠兒:“我娘咋躺在地上不起來呢?是不是病了?”
孩子稚嫩的話聽的魏三娘心裡一陣發酸,蹲下摸著他的小臉:“二牛,你娘她往後,再也不能陪你了。”
“為啥?”
二牛眼睛一瞪,扭身跑去翠兒旁邊,用小手不住的扯她的胳膊:“娘,地下涼,你手都跟冰塊兒似的拉。快起來,別睡了!” 他不住的扯,然而地上的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漸漸的,他也開始害怕起來,帶著哭腔:“娘,你快起來,我答應你,往後再也不偷吃地瓜了,我再也不貪吃了。娘,
你快起來啊!”
孩子的哭聲,讓周圍的人都紅了眼眶。
虎子突然抬起頭,一抹眼淚,惡狠狠的去吼二牛:“別拽了,娘死了,娘死了!”
二牛被這麼一吼,嚇的頓時一個激靈,而後嘴巴一扁:“你騙人,娘沒死,死了的人都要被黃土埋起來,娘就是貪睡,不想起來給我烤地瓜!”
說罷,蹬蹬瞪跑去屋子裡面,再回來時,懷裡捧著一個黑乎乎的地瓜。 二牛跪倒翠兒身邊,掰開一塊兒,露出了黃橙橙的肉就往翠兒嘴巴里面塞,認真道:“娘,我烤好地瓜了,就在爐灶了。可甜可甜了,我誰都不給吃,就給你。你快吃
,可甜可甜了!”
虎子看不下去,奮力的將二牛推開,他用袖子去擦翠兒的遺容,一面哭一面吼:“不許你破壞孃的遺容。”
“你幹啥!”
摔了個屁墩兒的二牛終於忍不住了,放聲大哭起來:“我,我就是想讓娘醒來,我要娘,我要娘!”
魏三娘心疼不已,將二牛扶起來,忍著眼淚哄他:“二牛乖,聽哥哥的話。”
說話間,劉獵戶回來了。 劉獵戶是翠兒的男人,兩人從小青梅竹馬,翠兒家光景好,爹孃不願意把他嫁去獵戶家受罪。可架不住翠兒是真心實意愛這個男人,所以翠兒的死,對劉獵戶來說,
是最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