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天,地面已經有些微微結冰了。
枝頭的葉子早已經掉落,光禿禿的。地上的草兒也枯萎了,『露』出了黃『色』的土地。
莊稼人每天日出而作,也就是晌午和晚上能回家吃口熱乎飯。事實上天氣開始轉涼,晌午休息的時間也跟著延長了許多。
這會兒正是午飯過後,由於天冷,連孩童都出來的少了,更別提大人。所以李涇之抱著魏三娘走了一路,竟然沒遇到一個人。
“到了。”
魏三娘覺得他終於停下了腳步,這才將埋著的臉探出來。瞧著四下無人後,氣瘋了的掙扎:“趕緊讓我下來!”
李涇之這會兒沒有反抗,當真將她給放了下來,並且穩穩的扶住了她的身子。
“你這是發什麼瘋呢!”魏三娘心中憋著一口氣,原本這個歲數老蚌生珠,就夠難為情了。若是方才那般被瞧見,就真該被人罵為老不尊了。
李涇之卻一揚下巴:“看!”
她氣鼓鼓的轉過頭,在看到眼前景『色』時,突然,口中的話頓時被凍住。只剩下驚訝,喜悅,還有懷念的神『色』,望著眼前的這片水田。
這是她親手添置下的田地啊。那會兒孩子們還小,她一個外鄉人,還是個寡『婦』。也不敢『露』財,整日跟著莊子上的『婦』人一起下地。手上不知道磨出了多少水泡,等到晚上回家點了燈。在昏暗的光下拿針一個個的挑破,疼的齜牙咧嘴
也不敢叫,生怕驚動了孩子們。
後來,大郎長大了。肩膀日益寬厚,不叫她再來下地。在稚嫩的年紀,肩負起了全家。
原以為,這輩子,都會在這裡紮根了。誰成想
她扭頭看了一眼身側的男人,坦然一笑。
“若是哪天。”
李涇之上前,抓住了她的手,順著指縫,十指緊扣。
他的聲音在耳側回『蕩』,格外清晰:“若是哪天,天下一統,百姓太平安居樂業。我們就再回來,你在家裡含飴弄孫,我下田來耕地重糧。可好?”
男人的眸子清澈,一眼便能看清楚裡面的堅定。
並非是哄自己。
霎時間,她覺得眼窩有些熱。
“不好。”李涇之一愣,便聽她清了清嗓子,有些嫌棄:“等那個時候,你都是個花甲之年的老頭了。別說下地,沒準整天躺在炕上動彈不得,還得我伺候你呢。回頭地裡的活還不都是我的,不好,不好,這個賠
本的買賣,我才不幹!”
魏三孃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嘴角的笑容卻越來越大,眼睛越來越亮。
“那我就爭取,越早越好。”
他低頭,溫柔如水的凝視著那亮閃閃的眼眸:“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會解甲歸田。是閒看落花流水,還是耕田織布,只要你喜歡的,我都陪著。”
“說的好聽。”
魏三娘嘟囔,捧著肚子,扭過頭。生怕慢一點,就被某人瞧見了自己忍不住上揚的嘴角。
活了兩輩子,現在才發現,身側這男人,哪裡是冰塊兒啊。
簡直就是煮水的沸水,隨時都翻湧的熱情和情話,哪裡像是這個歲數人說的?也不瞧瞧自己都當爺爺的人了,真不害臊。
可是這種話,怎麼會越聽越想聽,越聽,心頭就越是甜蜜,開心。
眼前的地處處是麥秸捆紮成的小垛,一處處的堆積著。一把火之後,它們便會消失不見,待來年,在草灰滋養了大地,會種出更多更好的莊家來。
大自然的規矩,好似人生也是如此。
十四歲那年,她被賣去了李家。十八歲那年分別,從此天南地北,各自一方。
沒想到兜兜轉轉,最終還是以這樣戲劇般的行事回到了他的身邊。隨著這一胎的到來,兩人之間的僵局似乎不知不覺中化解了不少。至少現在的魏三娘,再也沒有推開那隻握著自己的手。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她想。
天意決定了,他們兩人這輩子的緣分還沒盡呢。所以也別折騰了,就這麼著吧。至少目前看起來,李涇之也不是過去自己瞭解的那個冰塊了。相處的日子,也並沒有那麼的無聊,不是嗎?
魏三娘站在田埂處,望著自己曾經的田地,伸手『摸』了『摸』鼓著的肚皮,笑了。
回去的路,說破天也不讓他抱了。
她還要臉呢,村子裡頭的小年輕夫『婦』,也沒有這樣的啊。
可她漸漸發現,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