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隴西李氏枝繁葉茂,傳延千年,族人遍佈大隋,李宗憲作為家主,稍有一個決策出了錯,對李家都是滅頂之災,越是龐然大物,越不敢輕舉妄動,責任太重,消磨了銳氣。
冤枉是冤枉,可這個冤枉有苦無處訴,即使李宗憲以各種暗中交易,讓朝中官員替他們李氏說話,可問題鬧到皇帝面前,李宗憲都辯無可辯,這事怎麼說都不佔理,因為王君臨手中有著他們李氏造反的證據,可是他們李氏沒有辦法證明自己是親白的。
講理講不通,哪怕你帶一批儒生名士過來也沒用,聲音再大也大不過一個“理”字。耍橫的話,王君臨比他更橫,因為不光他本人是絕世兇人,他還掌控著隴西郡的三萬軍隊,虎視眈眈,隨時都能一口把李家吞掉。
直到此刻,李宗憲終於進一步認清楚了王君臨手段的厲害。
王君臨之名,李宗憲自然很早以前便知道,他的各種駭人事蹟,包括在京城和各大勢力暗鬥,李宗憲都清楚,作為世家門閥的族長,雍州和京城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必須要入他眼耳的。在他以前的印象裡,王君臨是有本事,會打仗,手段也厲害,但他一直以為王君臨崛起的主要原因是皇帝需要這樣一個人,被其當成削弱門閥世家的一把寶劍。
直到今日與王君臨見了面,二人對了幾句話以後,李宗憲這才深深察覺到王君臨絕對不是一個單純的武者或者武將,此子不簡單,手段是真正的厲害。
李宗憲的神情越來越凝重,越加感覺到了王君臨的威脅,他突然想起自己姐姐李宗鳳每一次說起王君臨時從未有過的慎重,不知不覺中對王君臨他竟然隱隱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王君臨突然又悠悠地道:“時也,勢也,審度而行之。世家門閥縱然根基牢固,千年底蘊深厚,但與皇帝和朝廷做對,怕有些自大了吧?”
李宗憲終於『露』出了猶豫之『色』,王君臨冷眼看著,頗為欣賞地笑了。
欣賞的其實並非李宗憲的識時務,事實上王君臨並不覺得自己一番話可以讓李宗憲做出不同的選擇,一切還是因為利之所趨。
王君臨敢肯定,自他一天一夜以雷霆手段掌控了隴西郡軍政大權的那一刻起,李宗憲便已有了決定,他帶了一群儒生士子氣急敗壞跑來隴西城找他理論,這個舉動本身就是一種含蓄的服軟,當然真正的目的是來找他交易的。”
王君臨欣賞的,卻是李宗憲的演技。
明明已服軟了,可偏偏在他面前還要做出一副不甘不願的樣子,彷彿李家還有更多更好的選擇,今日服軟只是『逼』不得已,你若敢『逼』急了,我便一口咬死你的樣子。
政治人物的基本技能,演技必須要精湛,說哭就哭,說笑就笑,一言不合就飆演技,感人搞笑或是催人淚下,全看當時的劇本怎麼安排。
李宗憲此刻的演技很不錯,至少王君臨覺得自己的火候做不到這般爐火純青。
良久,李宗憲抬起頭瞪著王君臨,嘿嘿冷笑:“老夫看出來了,你秦安侯可以弄出一個莫須有的證據,便會弄出兩個,乃至更多。你何目的不妨直說,年紀輕輕,心思倒是狠辣周全,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終於信了這句話了。”
王君臨正『色』道:“李家主此言差矣,不過既然非把話說透了,晚輩斗膽問一句,李家果真清白麼?清不清白,大家心照不宣便是,如今情勢已明朗,縱然晚輩今日不與你說這些,敢問李家主如何決斷?難道真的與晚輩身後的皇帝死磕到底不成。”
李宗憲神情愈發猶豫了,王君臨靜看這老頭演繹一場影帝級別的表演,不知過了多久,李宗憲突然長嘆一口氣,說道:“秦安侯,我李家願意以二十萬兩銀子買下秦安侯手中那些證據。不知秦安侯是否答應。”
王君臨心中暗罵,你這老錘子一來就直接開始交易不就行了,非要先讓兩人說一通虛偽的廢話,這樣想著,王君臨冷笑一聲,說道:“聽李風沐說,晚輩有一好友,名叫陳丹嬰在貴府做客,前輩若是能夠讓晚輩好友回到晚輩身邊,一切都好說。”
李宗憲眸中閃過一抹怪異神『色』,嘆了口氣,說道:“二十萬兩銀子和那名叫陳丹嬰的女子在三日之內定會送到秦安侯手中,還望秦安侯能夠遵守承諾。”
王君臨心中長鬆一口氣,道:“多謝前輩成全,晚輩自會遵守承諾,不過鐵槍寨攻打武山縣一事晚輩雖然還沒有給朝廷和陛下上奏,但這訊息已經傳了出去,這個黑鍋總要有人去揹著。”
李宗憲心中暗罵,說道:“秦安侯以為這黑鍋要讓何人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