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海棠意識已經模糊,只機械地拖著兩條腿向前。
一本唐詩三百首反覆背誦兩遍,最後也彷彿播放錄音似的,自動在她腦海中回放。
小狐狸累得躥到程遠征兜裡,抱著尾巴睡得香甜,天亮了也沒醒。
程遠征早脫掉外套,放下水壺,輕裝上陣,沉默地陪她跑了一夜。
山裡的夜空格外高遠,星子多而清晰,一弦彎月遙掛天空,哪怕晨光微明也清晰可見。
撥出的呵氣很快消弭於清冷的空氣中,訓練場外緣的衰草上落著一層輕霜。
晨光山色寧靜得像首詩,他與她是詩中人。
程遠征規律地跑著,熬一宿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要是沒點真本事,特戰隊長的位置也輪不到他來坐。
以後,不管訓練還是出任務,都有她相伴了。
還有小狐狸。
就像是有愛的一家三口,生死與共。
程遠征越想越樂呵,迎著初升的太陽,深深吸了口晨間清爽的涼氣。
“紫氣東來,你好啊,新的一天!”
噗通。
身邊一直默默跟隨的伴侶倒地,他沒有及時接住。
難得生出點詩情畫意的程遠征惱羞成怒,忙彎腰抱起陷入昏迷的媳婦兒,撒丫子往營房跑。
“倒了?”
“終於倒了!”
“也該倒了。”
路過的新兵們議論紛紛,有人熱心指點衛生所方向。
程遠征二話不說,轉道衛生所,一腳踹開門,招呼也不打,就把蘇海棠往病床上放。
“怎麼了這是?”正吃早點的倆衛生員抬起頭,放下筷子小跑過來。
“體力耗盡,輸生理鹽水。”
程遠征說明情況,命令式的口氣不容拒絕。
黃曉麗反應過來。
“這是不是跑了一晚上那個新兵?叫,蘇海棠是吧?直接跑暈了?對自己夠狠的。”
王萍拿來藥水,拉過蘇海棠的左手,擦酒精棉球,準備扎針。
“不會是跑了一夜吧?這會兒才暈,身體不錯啊。”
程遠征皺眉,有點嫌棄話多的倆衛生員,可看著那細長的針頭,也只好忍耐。
“你是她物件吧?也陪她跑了一夜?快躺下休息會兒,有空床。”
王萍掛好吊瓶,招呼著渾身冒熱氣兒的程遠征,一臉的岳母笑。
這小兩口感情真好!
“不了。你們開張病假條吧,我去給她請假。”
程遠征安頓好自家媳婦兒,惦記著去打飯,不能叫媳婦兒空著肚子睡。再說跑一下午加一晚上,他也餓了。
“行,你等會兒。”
王萍痛快答應,又好奇地打聽起倆人戀愛經歷。
程遠征哪顧得上說故事,敷衍兩句,拿上病假條出去了。
“好大的汗味,我去那屋吃。”
黃曉麗皺眉,端起飯盒去隔壁。
王萍老神在在地坐著,沒事人似的剝水煮蛋,就著鹹菜喝小米粥。
走後門來的就是矯情,幹這行的還有嫌臭的?一輩子別想有出息。
她抬頭看看緩速滴落的藥液,又掃一眼病人扎著針頭的左手,覺得一切正常,安心地繼續吃飯。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她在這工作十幾年了,見過的新兵成千上萬,能耐的也不少;可這麼出挑的女兵還是頭一回見。
尤其領導們放任的態度更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