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塵逃出華怡的時候,天色將暗未暗。他身上的傷雖然好了大半,也打算好了什麼時候離開,但今天門口守衛的減少還是讓他把逃脫華怡這件事提前了幾天。
他離開的很順利,甚至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快許多。
華怡別墅周邊並沒有什麼公交出租,顧以塵幾乎是一路跑著離開了那片區域。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跑了多遠,跑了多久,每每想要慢下腳步的時候,他就會想起身後不知道多遠的地方還有人追著他,藉此,他根本不敢停下。
他身上只穿著一身運動便裝,帽子加口罩幾乎遮擋了整張臉。身上只有一些現錢,還是在華怡各個房間內湊出來的,除此之外,孑然一身。
直到感覺到離開了那片靜謐的區域,周身的車流與人群都開始增多,顧以塵才鬆了一口氣似的,終於敢放緩了腳步。他似乎這個時候才感覺到身上傷口的鈍痛,長時間的精神緊繃令他的視線慌亂躲閃臉上滿是薄汗。
注意到人群的視線,顧以塵垂下了眉眼,不斷的尋找陰暗窄小的巷子。
或許一方面是為了躲避那些華怡的保鏢,還有一方面,他已經許久都沒有見過這麼多人,處在這麼熱鬧喧譁的地方了。
不管是那所精神病院,還是看守所,或是華怡的那一小間病房,他都開始適應了。
似乎沉寂陰沉的地方,他才能忍受。
耳邊只能聽到自己極端不平穩的喘息聲,顧以塵努力平復心緒,卻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窄巷內,外面的華燈初上,流光溢彩似乎都與這的空間沒多大關係,除了月光落在牆角之外,一切都暗沉至極。
終於,顧以塵敢頓下腳步。整個人都倚靠在牆邊,頹然的蹲了下去。
他摘了口罩,長著鬍渣的臉上神色暗淡,本該帶著金絲框眼睛的一雙桃花眼也沒了溫潤的神色。他雙手撫住整張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逃出來了,終於逃出來了。就算是死,也不會再回去了。
有些事一旦踏出了一步,就不能再反悔了。顧以塵自從知道周儒的死因之後他就明白,自己到底該做什麼,該在周家謀取怎樣的位置,該如何讓周岑永遠閉嘴——在他羽翼豐滿之前。
日復一日,積少成多,他做的所有事不斷累積,已經不能再改變了。
確實,他失敗了,一敗塗地。
但那種膽戰心驚的日子他受夠了,算計著周岑什麼時候動手他也受夠了,他不會……絕對不會被他當做籌碼,當做報復他們兄妹的工具。以薇……對,以薇不知道怎麼樣了,他雖然不知道周岑的具體謀劃,但他起碼清楚,以薇和他,已經達成了協議。
他要去找她……對,他要找她……
顧以塵猛然起身,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可恍然間才發現,他什麼都沒有。
即使顧以薇隔一段時間都會來華怡看他,但兩人的對話,從來都不敢牽扯過多。他甚至不知道她現在在哪,不知道到底要去哪找她。
他的眼眶開始泛紅,面色也開始變得猙獰。
頭痛欲裂,理智卻不斷在告訴他要維持冷靜,冷靜下來他現在該去哪,還能去哪……
A市於他而言,毫無落腳之處。即使他是周氏之前的主人,即使在生意場混跡多年,但沒了周氏這個根本,他什麼都不是。熟識的人大多都像鄭朗言那樣,自身難保,絕不會有膽子趟這淌渾水,更何況,鄭氏現在,已經被併入收購案了。
還有哪……他還能去哪?
腦子裡所有的號碼與地址,都被他一一排除,所有的地方他不用細想都知道,他人一到,周岑守在那的人絕對會重新把他捉回華怡。
猛然間想起的一個地址,令他自己臉上的神色僵了僵。半晌之後他起身,腳步虛浮。
那個地方他曾覺得這輩子都不會去,得知地址也不過是因為手下探子所查到的零散訊息,畢竟顧國森出獄這件事他曾過問,那些零碎訊息他聽都懶得聽,之後就從未再注意過了。
一個位置偏僻的小區,一家不熟識的人,只有這樣,周岑才不會那麼快查到。
顧以塵打了輛出租,身上的零錢基本上花了一半,在小區門口下車的時候,有片刻的怔然。他在思慮是否自己還有別的選擇的餘地,但凡有,他絕對不會踏進這一步。
他頹然的坐在小區門口,拿帽子擋住了臉,視線卻有意無意的在進出小區的人影當中逡巡。他站口問過幾個人,但都沒什麼結果,幾回下來,他也沒了力氣,乾脆就在小區門口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