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紹軾已經帶著百官來了，楊寰起身退到一邊。

內閣眾人齊齊拱手，丁紹軾代為說話，“出城一趟不容易，來回八十里，大夥可不是騎軍，打擾侯爺，今晚就住在外莊了。”

林威朝他們點點頭，指著還在過橋的京衛道，“沒關係，林某今晚流水席宴請左鄰右舍，四五千人呢，很熱鬧。”

“原來如此，大夥還疑惑宛平侯為何從京城購買大量米和羊肉，這就是宛平侯民心的力量？”

“是，也不是！我們哪裡都不需要去，就在大門這裡看看永定河兩岸，諸位就能看到民心。”

林威說著向後招招手，親衛立刻拿來三十個望遠鏡，遞到朝臣和後面的藩王們手中。

都不說請大夥進門，宛平侯太失禮了，但他們也只好來到東面視野寬闊處，挨個舉望遠鏡觀察起來。

今年春耕較早，四月初柳條舒展，河邊綠草茵茵，田地裡嫩芽出土，天地一片青綠，雖然沒有鬱蔥蔥光景，也能感受到春天的勃勃生機。

每塊田地土壟中間都有人，他們有的在低頭一株一株觀看幼苗，有的已經在鋤草，有的挑糞灌溉，有的在扎稻草人。

遠處的人似乎在挖水渠，竟然還有人輪值守在田邊趕鳥，

百姓夠勤快，這是眾人的一致感覺。

楊漣看了一會，把望遠鏡遞給別人，扭頭向林威道，“侯爺，百姓很辛苦，為了糧食苦中作樂，這是他們一年的希望。”

其餘人馬上豎起耳朵聽兩人談話，林威撇撇嘴表示不太贊同，“苦中作樂？楊大人為何認為他們苦中作樂？昨天剛說了，以己度人是最愚蠢的思想，你現在怎麼還抱著腐朽的思維不放。”

楊漣訕訕一笑，“侯爺恕罪，也許百姓很開心，但也僅此而已。”

“讀書人從來沒有同理心，民以食為天，農民卻又遭人鄙視，也只有儒學才善於製造這種道德偽君子。”

楊漣與其餘人一樣，雖然覺得被‘扎’了一下，卻也沒有底氣與宛平侯辯論，千百年來的事實，也沒有辯論的必要。

場面有點尷尬，安靜一會，林威突然哈哈一笑，“人吶，總是相信自已願意相信的事，總是習慣看待習慣看待的事，哪怕他站到高處，也不會想著轉個方向，換個思路看待眼前的腐朽。”

這話更扎人，眾人一時對宛平侯有點憤恨，楊漣卻低頭想了想，向前兩步來到空地邊緣，環視一圈，又招手拿望遠鏡看向南邊。

他這一看就停不下來，嘴巴略張，似乎很驚訝，接著又轉向東邊觀看，再接著又轉回南邊。

來回連續掃了幾次，引得眾人也看向南方。

效果與楊漣一樣，他們終於發現不同，來回不停掃視對比。

有人還四處轉一圈仔細對比，但北面是一溜山脈餘端的貧瘠地，田地很少，西邊是徐家祖墳，完全沒必要看。

他們看得時間有點長，因為南邊是勳貴田產和皇莊，論土地肥沃程度與東邊不相上下。

但南邊田地裡的禾苗明顯比東邊差一點，地壟也有點雜亂，更重要的是地裡的百姓無精打采，與東邊百姓做同樣的事，卻毫無生機，更談不上什麼積極性。

不對比不知道，一對比嚇一跳。

一邊是朝氣蓬髮的田地和積極向上的百姓，一邊是死氣沉沉的田地和掙扎求生的百姓。

可以想象，就算氣候不太好，東邊的田地也不會減產太多，南邊就完全是靠天吃飯了。

對百官來說沒有任何區別的事情，今天他們才知道，這…百姓種地也有這麼大的潛力。

趙南星放下望遠鏡，對林威拱拱手，“果然是民心的力量，下官受教了，但京衛的屯田方式恐怕無法天下推行。”

林威搖搖頭，“恰恰相反，天下推行將會比京衛更徹底，士紳豪商只要把眼光從田產裡拔出來，天下到處是財富。”

“這…邊貿海貿需要時間，且參與人數有限…”

林威搖搖手打斷他，扭頭對左光斗道，“帶諸位大人下去轉轉，晚上我們再談。”

左光斗立刻彎腰虛請，“諸位大人請吧，我們到旁邊的村子看看，一切疑惑就明白了。”

朝臣看林威沒有昨日的咄咄逼人，但顯然也不想與他們客客氣氣討論，扭頭跟著左光斗原路返回。

大約兩千京衛騎軍進入山坳，趕著馬車從偏門進入大院。

流水席當然無法在院裡擺，從大門口到祖墳的山路都在挖火灶，村民加上騎軍和莊裡的人，上萬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