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朝政穩定，天下太平。

人人稱道，這當朝皇帝是位明君，這當朝帝師是個奇才。

可也就是這年裡，帝師辭去了自己的官職，也推掉了皇帝賜下的那些金銀珠寶，剃去發，披上僧衣，拿起盂，便出了帝師府的門。

帝師去了哪？

無人得知。

後來啊，這民間傳出帝師當年的紅塵軼事，說這帝師啊，是個僧人出身，以前還跟一個女子甚是親密？

後來那女子去了哪呢？

有人說曾在鬧市裡見過一眼，也有人說這女子只是個虛構人物，還有人說這女子早就死了。

眾說紛紜，但卻沒能真正找出這當事人來，於是這兩人啊，就一同成了一個傳奇。

帝師走的這年裡，盛都剛雪。

盛都城內，皇宮深處。

皇帝和帝后並排坐著，前者正在為後者整理衣領。

“悟玄走了？”那帝后問。

皇帝點了點頭，眼裡帶著少許無奈，他低聲一嘆，道：“朕同他同朝十三年，但卻是第一次發現，這人實在是個犟的，脾氣啊，比他爹還要犟。今日他又來找朕問，他的聞檀越去了哪，朕無奈之下，只得說了實情，後來他冷冷的看了我許久，隻字不說，卻在回府後自己寫了奏章，請命辭官，如此，朕還留得住他嗎？”

帝后輕輕地靠在他身上，道：“陛下的良苦用心，帝師會慢慢明白的，當時陛下啊，也沒有別的路能選啊。”

當年時局實在緊張，朝中人心不齊，天下諸侯又蠢蠢欲動，劉絳雪也是後來才明白他是無路可走。

皇帝只是嘆息，卻沒再說話，只無聲抱緊了懷中的妻子。

今年盛都，雪實在是大。

厚厚結痂。

今年盛都的路啊，也被雪給蓋上，寸步也難行。

卻無人得知，有人安詳的在那盛都城內，一寸寸步行而過，無畏那冷，只圖心上有人眠。

*

番外。

他一直稱她檀越。

檀越，施彼物者，才為檀越。

那一日他下山雲遊，不知世事，才幾日山行，便餓昏在了山上。

再醒來時，入眼就是個嬌俏女子。

她手裡正拿了個果子，將那果子在衣袖上擦拭，見了他後，微微挑了下眉：“醒了？”

聲音是嬌俏的。

面貌是姣好的。

他微微起了身，覺得嘴角還帶了果子的清香。

接著他眯著眼，微微一笑，“多謝檀越。”

佛家講有因果。

他曾想過，她那一餐是因，他渡她是果。

僧欲避紅塵，卻累累負債。

斯女子笑時，他低眉，

斯女子惱時，他微哂，

卻不敢給絲毫的回應，“貧僧願半生唸經祈禱。”

後來他還了俗，

他不再執著於那清規戒律，

他曾想過，還俗後要當個俗人，

那些痴嗔，他不再逃避，

那些清規，他不再守，

可後來他還了俗，

卻發現原來這三千世界，

佛可守一世，

可斯女子卻是泡影，

“若是隨了彼女的心意，那麼此生和佛法的緣分就斷絕了。”

可他暮然回首時，

卻只有二十年青燈黃卷，

燈花繚落，

他卻是孑然一身。

“我曾想渡你成佛，

“後來卻發現，

“我心胸狹隘，

“裝進你之後，

“再裝不下我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