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被帶到京城後,直接就被押去了東廠。
東廠和錦衣衛的大名,在大盛誰人不知,一旦進了東廠和錦衣衛的詔獄,那就是豎著進去,橫的出來,不死也會讓你生不如死!
馬氏怕了,她不僅怕自己會丟了性命,更怕會連累她現在的丈夫以及後來生的一雙兒女。
要是她不說真話,要是讓東廠發現她說了謊,恐怕不僅她自己是死路一條,連她的家人也是難逃。
她已經沒有選擇了,只能實話實說,她一個人死,總好過全家死!
馬氏艱難地嚥了咽口水,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咚咚咚!”
她的額頭重重地撞擊在地面上,一記比一記響亮。
僅僅磕了這三下,她的額頭已經腫了起來,青青紫紫的一片。
“老太爺,太夫人。”馬氏的聲音艱難地從牙齒之間擠了出來,“奴婢認罪,都是奴婢的錯。”
楚老太爺和楚太夫人聞言,心裡咯噔一下。
就算早知道從馬氏嘴裡聽到的絕對不會是什麼令人愉悅的訊息,但二老的心還是沉了下去。
端木緋的指甲深深地陷進了她柔嫩的掌心裡,只是手上的疼痛卻趕不上心裡的痛楚。
屋子裡似乎更冷了。
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時陰了下來,連吹進屋子的秋風都帶著瘮人的寒意。
“還不趕緊說!”楚太夫人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手邊的方几上。
“啪!”
方几上的兩個茶盅都隨之震了一震,嚇得馬氏整個人差點沒跳起來。
“奴婢說,奴婢這就說。”馬氏戰戰兢兢地仰起了頭,斷斷續續地說起了當年的事,“十三年前,奴婢隨世子夫人去往隴州。直到進了隴州後,我們才得知蒲軍來犯,已經打到了隴州西境。”
“世子夫人就帶著我們在肅東城的驛站暫住,本打算次日就暫且留開隴州,先把三少爺安置好了再說。”
“誰想,當天晚上就發生了變故……”
想到當時的一幕幕,馬氏瞳孔微縮,面露惶恐之色,連打幾個寒顫。
連帶楚老太爺和楚太夫人的心也被揪住。
馬氏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當夜,一支蒲軍潛入了肅東城,包圍了驛站。”
“這些蒲人也不知怎麼得知了世子夫人就在這裡,派了大軍來捉人。蒲軍人多勢眾,護衛們不敵,為了護主而身死。驛站裡血流成河。”
彼時,馬氏也以為自己死定了,誰想葉氏把她叫了過去。
“世子夫人把三少爺交託給了奴婢,讓我們悄悄躲在驛站柴房的一個乾草垛裡,而世子夫人……世子夫人自己不惜以身作餌吸引蒲人的注意力。”
“後來,世子夫人被蒲人抓走了,奴婢與三少爺僥倖逃過一劫。”
“外面兵荒馬亂,奴婢帶著三少爺躲在驛站的後院裡不敢出去。直到後來我們的乾糧吃完了,奴婢探聽到訊息,說蒲人把世子夫人押送到了陣前逼迫世子爺開城門,世子夫人為了大義自盡於臨澤城前。”
這些事是楚家人心口的傷痛,即便過了這麼多年,那道傷痕至今沒有痊癒。
如今聽馬氏這般娓娓道來,那結疤多年的傷口彷彿再次被狠狠地撕開了,露出其下血肉模糊的皮肉。
楚太夫人的眼圈更紅了,心頭一陣絞痛。
馬氏的頭又伏了下去,嘴唇哆嗦了兩下,顫顫巍巍地接著道:“本來奴婢想帶著三少爺逃回京城的,但是奴婢身上的銀子被那些流民搶走了,就算是把身上能當的物件都當了,那個光景,也當不了多少銀子。這一路上,奴婢只能帶著三少爺跟隨一群流民四處乞討。”
“那時隴州太亂了,路上不時有蒲軍經過,那些蒲人兇殘成性,殺人不眨眼,見人就殺,奴婢又帶著個小孩,實在是逃不走,避不開……”
馬氏說著,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輕,身子又開始瑟瑟發抖。
她一個婦道人家,孤苦伶仃,無人庇佑,繼續帶著楚庭舒只會兩個人一起死而已。她也是走投無路,實在沒有別的選擇。
“……”楚太夫人與楚老太爺對視了一眼,兩人都隱約猜到了馬氏後面做了什麼。
楚太夫人的眼眶浮現了一層水光,閉了閉眼,又被她強行忍下。
“然後呢?”楚老太爺厲聲質問道,銳利的眼神如利箭一般射向了馬氏,“你把舒哥兒扔到哪兒了?”
楚老太爺的胸膛微微起伏著,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似乎用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