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修長好看的手指在茶盅上微微摩挲了兩下,似有沉吟之色。
須臾,他才開口提議道:“皇上,不如讓封公子跑一趟,您覺得如何?”
封炎?!皇帝手一僵,手中的茶盅差點沒滑落,眸中露出一絲訝色。這是他和文武百官都不曾考慮過的人選。
皇帝猶豫了,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沒有表態,只是沉默地放下了茶盅。
岑隱也不著急,不緊不慢地接著道:“皇上,以臣之間,我大盛與蒲國只能和,決不能有任何差錯。”
這一點完全符合皇帝的心意,皇帝挑眉示意岑隱繼續。
“據臣所知,先蒲王朗日瑪膝下有原配留下的嫡長子,若是這嫡長子繼位,以蒲國的傳統,新樂郡主就要嫁給這長子……恐怕新樂郡主肯定是不願意的。”
皇帝聽著,微微頷首。大盛女子一向從一而終,改嫁雖然並非沒有,可是改嫁給繼子,卻是聞所未聞,在大盛,這可是不倫!
岑隱還在有條不紊地繼續往下說:“……一旦如此,兩國之間必有風波,而依安平長公主與新樂郡主之間的‘關係’,這件事也唯有封炎能‘勸’她依從蒲國的規矩。”
皇帝眯了眯眼,覺得岑隱說得不無道理。
新樂郡主和親蒲國多年,已經許久沒有她的訊息了,而許家人也早就不在朝堂上了,如今也唯有安平與新樂郡主還有幾分過去的舊情。
如果由封炎前往蒲國,想來新樂郡主也會給封炎幾分臉面,再者,許家人也畢竟還在大盛,自己需要由一個合適的人選去“委婉”地提醒新樂郡主這一點。
但是……
皇帝的右拳又開始輕輕地敲擊桌面,心裡還是有幾分遲疑:就這麼放封炎離京前往蒲國,他實在是不放心啊!萬一封炎從此一去不復返了呢?
岑隱像是隨口又提了一句:“皇上,安平長公主殿下留在京裡,想來封公子行事也會‘謹慎小心’的……而且,他也已經定了親。”
他言下之意是,有安平和端木緋在京裡,封炎哪怕是離京,也會有所顧忌,不敢起什麼歪腦筋。
皇帝眯起了精明的眼眸,面露沉思之色,還是沒有說話。
岑隱也沒有再說話,屋子裡靜了下來,寂靜無聲。
岑隱慢慢地飲著茶水,抬眼朝窗外望去。
他絕美的臉龐上神色淡淡,沒有一絲漣漪,狹長的眸子也是平靜得猶如無風的湖面般,窗外隨風婆娑起舞的蒲楊樹倒映在他烏黑的瞳孔裡,搖曳的樹影令他的眸子看來越發深沉。
世人多是隻知蒲楊秋季凋謝得早,卻不知它柔而堅韌,生命力極強,哪怕是在乾涸的河床上也能紮根生存。
一旁的內侍一直在仔細地觀察皇帝和岑隱,見岑隱的茶喝了大半盅,正想給他添茶,就聽皇帝驀地開口道:“阿隱,你去擬一份奏摺……”
內侍的斟茶聲陡然而止,岑隱則站起身來,撫了撫衣袍後,作揖聽命。
當日傍晚,安平長公主府正門大開,迎來了一眾天使,才剛定親的封炎接到了一道剛出爐的聖旨,命他為使臣出使蒲國。
此時封炎已經換上了自家蓁蓁親手縫製的新衣,有些不捨地看了看自己的新袍子,慶幸幸好袍子裡頭還穿著舊褲子。他小心地撩起他的寶貝新袍子,跪在地上領了旨。
“臣接旨。”
封炎高抬雙手,接過那道明黃色的聖旨,眼簾微微垂下,那雙漂亮的鳳眼似清澈又似幽深,眸子裡複雜得難以捉摸。
來傳旨的天使來去匆匆,前後不過一盞茶功夫,公主府就閉上了大門,又恢復了平靜。
聖旨裡要求封炎三日後就出發,封炎當晚就擬了一份名單,次日早朝後,他出現在了御書房。
“皇上表舅,外甥這次出使蒲國,想在使臣團中再加幾個人選。”封炎一邊說,一邊把手裡的名單呈給了皇帝。
封炎身上還穿著端木緋給他做的那身紫色衣袍,心裡美滋滋的:這身衣袍不僅是蓁蓁親手所制,而且母親說了,看顏色與料子,應該和蓁蓁的新衣裳是一套的。
御案後的皇帝沒注意封炎的那點小心思,默默地垂眸看著手裡的名單。
這份名單上的第一個名字就是溫無宸。
皇帝盯著“溫無宸”這三個字,微微蹙眉,瞳孔變得幽暗了一些,似是隨口道:“阿炎,無宸一向閒雲野鶴,從不理會朝政,你有把握說服他嗎?”
封炎看似低眉順眼,其實目光正在痴痴地看著袍角的那幾片竹葉,心裡讚歎,自家